财主底儿女们_第十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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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第8/9页)

苦闷。觉得他家里的一切人都代表着这个阴暗和苦闷。

    他冷静、戒备、最后一次地来jiejie家——他认为是最后一次。

    蒋秀菊忧郁地坐在房中。蒋纯祖走进来,张望了一下。“大姐呢?”不看蒋秀菊,他问。

    “她在对面…jiejie,弟弟来了!”蒋秀菊站起来,高声喊。

    “你是一定要去?”蒋秀菊,带着那种严肃与耽忧相混合的表情,问。

    蒋纯祖看着她,不答。他决意努力忍受这个最后的阴暗。他听到背后有疾速的脚步声。他戒备地笑着转身。蒋淑珍,准备了那种悲切的、严重的感情,怕扰乱这感情,进门便站下,沉默地看着这个弟弟。

    “我们决定后天走了!…”蒋淑珍说,呼吸急促“你呢?”

    “我只要一点点钱。”蒋纯祖冷静地说,走到桌边,怀疑地看着她。

    蒋淑珍有愤怒的、焦急的表情。蒋少祖抱着小孩进房。蒋纯祖冷静地看了他,看了小孩。蒋纯祖怕阴暗,他底目光变得掩藏。

    “你来了。”蒋少祖说。

    “怎么阿静在这里?”蒋纯祖看了小孩,问,避免谈到本题。

    “你不晓得么?他爹爹要到江阴去了,要去打仗…”蒋淑珍说,于是说了一切。“不过他是非去不可的,因为有命令…”蒋淑珍说,看着弟弟,使他明白。…“啊,你看阿静多乖,多可怜!没有哭一声!”她动情地说,求救于爱情,希望这种最善的感情能够打动弟弟。

    蒋纯祖眼睛发光,没有听她,并且戒备着哥哥,他拍手,抱过小孩来,吻了小孩。

    “你是要到上海去么?”蒋少祖问。

    “是的。”

    沉默了。

    “你过来,我跟你谈谈。”蒋少祖说,点了烟,走出房。

    蒋纯祖放开小孩,跟着哥哥。他知道jiejie在流泪,但假装没有看见。他皱着眉,脸上有假的笑容。

    “看你说些什么?”他愤怒地想,同时想到了街上的光明和激动——他即刻就要去了!——跟着哥哥走进房。傅钟芬跑进房。

    “小舅!”她兴奋地喊。

    “你出去一下。”蒋纯祖严肃地说。

    “是的,你出去一下——你坐。”蒋少祖说。

    蒋纯祖坐下来,向着窗外。

    “你要去上海么?你去做什么?”蒋少祖问。

    蒋纯祖坚决地看着他:他底目光回答了他去做什么。“你上海有熟人么?”

    “有。没有,也没有关系。”

    “你知道上海有危险么?假若有危险,你怎么办?”“那时再看吧。”

    又沉默了。蒋少祖沉思地看着弟弟,心里有愤怒。他相信弟弟是没有理智的。蒋纯祖则冷静地看着哥哥,等待一个机会发泄自己底轻蔑与愤恨。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底行动对自己有什么意义。蒋纯祖感到不满,他底被伤害了的自尊心在燃烧着。

    “你这半年做些什么?那边为什么开除你?”蒋少祖以家长底态度问。

    “他们要开除我,因为我不守他们底纪律!”蒋纯祖回答,极端轻蔑地说“他们底纪律”这几个字。

    “你还有一年半就毕业了吧?到汉口继续读书不行么?你应该继续读书。”

    “我猜到你要这样说,果然不错!”蒋纯祖兴奋地想。“一个人,假若死了,还读什么书呢?”他以尖锐的声音回答,战栗着,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但感到说了极有意义的话。

    他以为哥哥受惊动。但哥哥开了灯,冷静地看着他。“他没有听见么?”他想。

    “你明白你自己么?”蒋少祖问,轻轻地皱着眉。“我明白我自己。”蒋纯祖回答。“我并且明白一切人!”他兴奋而轻蔑地加上说,不能抑制自己,说了这个,他感到他果然明白一切人,他们底悲哀和快乐,并且爱一切人。但他所爱的一切人里面现在没有了哥哥。他望着这个不可彻透的,冷淡的哥哥。

    “浅薄的东西!现在全是这样浅薄!”蒋少祖想。“我有几句话要说,此外一切随便你。”他说,点烟。“要仔细考虑你底行动,因为别人不能替你负责;”他做手势阻拦弟弟“别人可以引诱你,说得好听一点,领导你,但不能替你负责,一个人要有一个信仰,不能浅薄浮嚣地乱来!”他露出了严厉的、威胁的表情“你有信仰么?你信仰什么?”他愤怒地问。

    “我信仰人民。”蒋纯祖被哥哥刺激着。骄傲地回答——像一切一九三七年的青年一样地回答。满意这个字:人民。蒋少祖冷笑了一声。

    “你从哪里学到这个信仰?”

    “我从生活,从这些人底生活。”蒋纯祖回答——像一切一九三七年的青年一样地回答。满意这个字:生活。“你看一些什么书?”

    “没有看什么书!”蒋纯祖坚决地回答。

    “你走上了一条道路,别人领你去做牺牲。”蒋少祖说,并不真的以为“人民”和“生活”是无辜牺牲底标志,同时觉得弟弟的是被领去做牺牲的——他信仰他底这个感觉,因为觉得自己明白弟弟。他表面上安静、冷淡,心里却因了对弟弟的敌意而痛苦着。“你应该首先懂得,然后再信仰。你知道,我们都是吃这个亏的,现在轮到了你。”他微笑着,说。“你吃过怎样的亏?”蒋纯祖怀疑起来,问。

    有一种兴奋出现在蒋少祖底半闭的眼睛里,微笑留在他底脸上。

    “人民是一个抽像的字眼,生活,又不是年青人所能明白的。”他说,弹着烟。“你要知道,假借人民底名义,各种势力在斗争,每一种势力都要吸收青年。当然,现在是除了汉jianian以外每一种势力都支持战争,但这个世界你明白么?也许不能支持一年!那时候就全国分裂了,各种人都乘机取利。各种人都要抓取你们青年,各种人都说人民!…我讨厌那批恶棍的阴谋!”他说。

    蒋纯祖沉默着。在长久的沉默中,突然地、无故地对哥哥亲切了起来。

    “是的,我有一个时候想死,想死,想自杀。…啊,那样!”蒋纯祖热情地向哥哥说,同时感到说不清楚。他想了一想那种阴暗的苦闷——想到他常常坐在它下面的那座庙宇底潮湿的墙壁和山下的那个闪光的池塘。“我没有出路!我不愿受欺凌!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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