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忆前身_阿难之书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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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难之书 (第2/3页)

可畏,这个畏字是想到了自己,对自己重新认识。史记有汉武帝宠妃尹夫人见邢夫人自伤不如一段,不知你有否读过?

    那真是把妒忌升华了。天文看他人的好文章便有这个畏字的美。我对你也如此…

    “我读《击壤歌》,每反省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你与天文看了许多无聊的电影和小说,我只道是浪费光阴,不知杂食粗食比精食更可有育成自己。我对于有一位日本小姐,想之二十余年,她亦与我一般心意,大前年我从台湾返日后她来看我,回去时我送她,在电车上我对她说,”也许我不能与你在一起反为于我好,若与你在一起,种种有你帮助,我可以不用这样苦,那也可以有成功,但不如今日的好。“

    她当下说“也许是的。”我还不知这话多么伤了她的心,因为她于我无益。但我说的是真话。因为我的一生是天意,爱人亦不可以私意干涉。因此想起我对你对天文曾几次有所教示,都有干涉之嫌,其实你们远比我庄严得多。

    我往时每对爱玲提了些意见,即刻又说“但是请你不要被我的说话影响。”我连不敢想要因我的缘故改动她的生活日常小节。而以后大陆沦于中共,她还是大大改动了生活环境,至于出亡,但那是天意。我很羡慕猫咪,乔,橘儿一干人与小瀚宜阳等,各行己意,而可与小虾平等相与,而无间然。我对你与天文,像对一件好东西生怕会碰坏它,每每当心得不得当,这是人代替天意干涉。恋爱如果像这样,一定是最不好的一种恋爱。但是像你当心天文过马路,又是当心得很好。

    “与个人主义形似而实不同的,是小孩的主张自己。几个小孩在一起玩,都是自己的存在那样的强烈而自然,那样认真的在玩,有冲突也与大人之间的冲突全然不同。历史上的英雄便也是像小孩的主张自己,所以能有这样好。我想我对你们若也能如此,就可以少过失了。

    “虽然如此,但亦还是要有先生教。其一…”便其二其三写到其六。

    年轻人“兴”的成分特别多,晋王子猷“乘兴而来,兴尽而返”胡老师就反覆跟我们说要学习会勉强“勉强学问”认为这两样是同一德行的两面。有意不如无心,但自觉又是另一事,要我们自觉的向多方面展开。孔子教他的儿子伯鱼学诗学礼,胡老师就只强调我们学礼,不学礼,无以立。《击壤歌》时期的小虾是“春风亭香梦沉酣”而小仓游龟之师教她作画,每五年要如投胎再转生,重新做人起,不可守定原来的好处。胡老师读了我们寄去的晓阳的文章《当时明月在》,信上这样写“…红楼梦里来了江南甄宝玉,凤姐推推贾宝玉笑道,”这可给比下去了。“但你们并没有给比下去。我这偏护之心很可笑,连朱先生这回信里说天文天心退步,我也意存偏护。你们是尚在蜕变不出来。但是你们很诚实知道要好。你们的聪明是天生的,不致变劣。你们是读书没有好积蓄,以后只须在这层上补正。

    “你们都要学学班昭,文选里有她的西征赋,写她从洛阳到长安路上的旅程,感慨于夏殷周三代以来,西汉至东汉兴亡之迹。她一个女子却能与其仲兄班固一般写得大文章,体兼国风与大雅。班昭亦是有她长兄班超的气概的。所以我要你们写国风必要兼雅颂,否则单是少女时的天趣与怀春年龄的情思,后来要难以为继的。

    李义山的情诗非比韩偓王回次等的艳诗,即在其兼有雅颂之意,然犹不及李白杜甫柳宗元韩愈…“

    他又再提后生可畏的畏,君子畏大人,畏天命,畏圣人之言,其实是连对于普通人也有畏。他引张爱玲的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称天心的《击壤歌》里也有这个的。谦畏礼义人,本说的是赵飞燕,谦畏二字,张爱玲回味良久,女心的无限喜悦像丝棉蘸着胭脂都渗开化开了,柔艳至此,原来张爱玲本人就是。胡老师写道“这种谦喜乃诗经颂的素质,你们是有国风与颂的素质的,惟是缺少小雅大雅的学问修养。”他曾抄录李白的诗说明畏,兼激将志气之用,诗曰、

    所以尹婕妤,羞见邢夫人,低头不出气,塞默少精神。

    他写道“今读此诗想起你,你见人有好处美处,即刻低头不出气,塞默少精神。以前我以为尹婕妤不及邢夫人,今有你为例,倒是尹婕妤更美亦未可知。你真是教我如何读诗之师了。”

    《庄子。养生主》篇,有人养其天然而不知外事,有人养其物欲不知天然,两者都不好。胡老师叮咛我们的是读书所为何事?知人,知事。他说:“要知外事,最要是以历史上的见识来看现实,我才教你们选读二十四史,及研究民国史。至于现代的政治经济知识,你们平日可看报上的国际消息,看看想想。要有一种情调去看,并且把它与民国史来一道想想。”因而他请游日本,为可使我们的人生面世景面有个开拓,道是“像清末革命志士在日本叹赏感兴于日本的岁时节气行事礼仪与器物之美”不过他真的偏心女生,举鲁迅在北大教书时为例,女学生来访,饷以河南名产柿霜糖,男学生来访则只供出一碟落花生。他说东京家里招待女生们来,男生来就只有落花生──当然朱先生朱太太又自不同。

    日后天心看完《东周列国志》推荐给我,读了管仲我写信去发表感想,未始没有一博欢心之意。胡老师来信提醒了一段话后说“你读史要注意此等处。”

    母亲寄给小山老师的国画月历,胡老师说那画并不好。他到日本后多接触高人,始知什么是画,是陶器,什么则不是陶器不是画。可比文章,有许多作品看来也蛮好,像贾环不知玫瑰霜,冒充的闻闻也是喷香,但并不是文章。他这真是难取悦,伴君如伴虎,剑气难近。

    而他已七十四岁了。写说去仙枫家,经过仙枫弟弟的花店,把女郎花全部买了走。女郎花是早秋七草之一,有位明治末大正初的年轻诗人石川琢木,得了五元稿费,经过花店看见女郎花全要,五元顿时用尽,这花好贵的,仙枫弟弟只收两千日圆。仙枫将花取了一半剪插,高高摇摇的。剩下的女郎花他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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