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树_第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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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第4/5页)

准备接待他们的第一个客人的时候,这间灯光照耀的屋子里,到处是她咋咋唬唬的身影。

    年轻妇人在炉灶上烤rou。那位卖《圣经》的陌生人嗅着rou香,搓着一双手。食欲开始消除他的谦恭,他渐渐自在起来了。她在一个铁丝烤架上烤着三块排骨和一个小腰子。排骨爆着油花,腰子鼓胀起来,细密的血珠闪着光。陌生人等待着,一双眼睛开始现出悲哀的神色。也许是出于耐心,也许是因为确信那几块愤怒的排骨终究会爆炸开来。

    这位身带催眠药水的人已经整整一天没吃饭了。他叹了一口气,说:“是啊,食物能滋补人。还有酒。有些人否认酒的营养价值。可是你们一定已经从书本上读到——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你们显然是有头脑的人——你们一定已经读到,酒也是一种食物。请注意,是纯粹的食物的一种形式。”

    陌生人眯细一双眼睛,就像从一条缝隙里面往外瞅。这更突出了他那种雄辩的镇密和精巧。他是个秃顶,或者说还没有完全秃。几缕残存的头发挣扎着,爬过他那发青的头皮。不戴帽子的时候,他那张被阳光晒黑的脸与其说见多识广不如说饱经凤霜。

    “我有个姨夫就这么滋补。他现在还活着,而且还喝这玩意儿,”年轻妇女说。她砰地一声,把两只笨重的白茶杯放到桌上。

    “那只是一种理论,”陌生人温和地说。

    可是丈夫被一种莫可名状的喜悦触动了。他从那个东摇西晃的食品柜里拿出一瓶酒。这瓶酒他是留着等一个正式场合用的。那么,眼下这个场合为什么不能用呢?他们还从来没有接待过一个客人呢!而且现在,灯光更使人确信,这房子是属于他们的。薄暮时分那笼罩他们的不安和疑虑已经烟消云散。

    “好了,”年轻人说。“不管它是不是食物,反正这儿有点好朗姆酒可喝呢!”

    “好暖暖心,”陌生人说。就像你平常那样,在转而谈及一个重要议题之前,先不经意地说上这么一句。“这使我想起非洲黄金海岸的一件事情。我在那儿曾经和那些土著人的部落酋长洽谈一宗很大的买卖。”

    “这是你的茶,”年轻妇女说。就像要拿这句话堵上两只耳朵似的。

    但她的丈夫想多听一点儿。他们已经开始吃那块肥腻腻的rou了。他半张着两片嘴唇,现出惊讶的神色。

    “黄金海岸,是吗?”年轻人问。

    似乎家具的永恒只是一个神话。似乎另外一些他已经在内心深处感觉到,但尚未发现的闪闪发光的幻象正sao动着,几乎浮到了表面。坐在松木椅子上如坐针毡,眼睛困为遐思在眼窝里深陷下去。他的妻子正在吹叉子上一块挺烫的rou。她真想站起来吻丈夫的眼眶。

    那位陌生人嘴里塞得满满的,费了半天劲儿,终于腾出个空隙解释道;“那时候,我正有公务在身。可以说是公私兼顾。我是去调查从阿善提部落能不能贩卖红木。那些土著人可真难缠。要不是因为他们的一个酋长突然得了腰痛病,事情可就麻烦了。我让他喝了不少朗姆酒。”

    “那阵子你还没卖那种水吗?”年轻女人问道。

    “哪种水?”陌生人问。他正拿起瓶子往杯里倒酒,就像人家请他倒似的,但同时又极力把那个动作做得不怎么起眼。

    她说:“就是你口袋里装的那玩意儿嘛!”

    “啊,”他说“那是另外一种行当。是的,带着呢。”

    他已经不再说话了,吮着那块啃得光溜溜的排骨,直吮得嘴巴油光闪闪。

    这当儿,斯坦·帕克的心被揪扯于黄金、乌檀的幻象以及他自己平静的现实生活之间。他不愿意从钉子上面摘下帽子,说一声:好了,再见!我要去看看异国他乡了。他没有因为这种想头,腿窝里冒汗。他有一种更加微妙的渴望。就好像世界之美已经从睡梦中、从拥挤的小木屋里升起,他已经唾手可得。那些从来没有用以表达思想感情的话,现在也许会突然冒出来。因为,如果能够发现的话,透过表面,在他的内心深处蕴藏着表达爱和美的绝妙的言词。

    可是他说出来的还是那句话:“黄金海岸,是吗?”他伸手去拿酒瓶。

    他所有的弱点和所有的力量融合在他的血液之中。

    “小时候,”他说“我读过莎士比亚的著作,只啃任一点儿。我觉得不管什么东西,我也是只能啃明白一点儿。”

    “文学,”陌生人说“是人最大的安慰。哦,当然了,也许还有一两样可以和它相媲美的东西。”

    “给,”年轻女人把盘子里啃过的骨头收拾走,扔给门口卧着的那条狗。

    夜的悲凉以及这两个男人那似乎是出了窍的灵魂压抑着她。他们不再把只言片语像扔吃剩了的东西那样说给她听了。进入他们谈话的任何一点诗意都是属于他们个人的。陌生人不论谈到波斯湾还是埃塞俄比亚,鼻子都焕发着红光。她丈夫那种神情,她以前见过一两次,并且勉勉强强给予一点敬意。

    “是的,”陌生人说。“即使它不是最大的安慰,也还是值得一提。读一本好书确实有许多益处,就像有的人必须唱一遍赞美的诗,有的人必须从食品架上拿一瓶子酒一样。你会体会到这一点的,”他说“我说的是实话。”

    他把朗姆酒喝了个精光。

    “当然,从另一方面讲,你们的情况也不尽相同。”

    听了那男人这句话,少妇觉得自己又被带进谈话的中心。她在桌子那边紧挨丈夫坐着,手抚摸着他胳膊上的汗毛,她的存在又得到了承认。

    “这话怎么讲?”她问。

    “因为全能的上帝还没有向你们摊牌。你们还没有被打破脑袋,踢到楼下,唾沫吐到眼里。明白吗?”

    斯坦·帕克觉得这老头子大概不只是喝醉了,而且还有点儿疯癫。但妻子靠着他的肩膀热乎乎的,使他自己完全避免了这两种情况。

    “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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