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_第六五章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第六五章 (第9/9页)

宦官监军之祸,近则前明“镇守太监”之非,都将重现于今日。最后是劝奕谟:“曷不勿以口舌争之,当可挽回体制不少。”

    话是说得义正辞严,掷地有声,无奈到此地步,生米将成熟饭,万难挽回。但如老实相告,说慈禧太后如何如何交代,奕谟或许会责难:当时为何不据理力争?同时也一定会极力劝说,不折不挠,务必设法请上头收回成命,岂不是平添许多麻烦。

    这样想着,便不肯道破真相,索性自己承认过错“是我不好,我自己奏请派遣的。”醇王说道:“我不能出尔反尔。此刻无法争了,以后我想法子把他们压下去就是了。”

    这一回答,大出奕谟的意料,骇然问道:“七哥,你怎么想起来的?奏请派太监随行!这不是长他们的气焰吗?”

    “我亦是一番苦心。”醇王勉强找了一个理由:“让他们在深宫养尊处优的人,也看看外头的情形,让他们知道风涛之险,将士之苦。”

    话也还说得通,不过醇王老实,言不由衷的神色却不善掩饰,所以奕谟微微冷笑:“七哥倒真是用心良苦。不过在我看,自以为有了坚甲利兵,或许反长了深宫的虚骄之气。”

    “不会,不会!你看着好了。”

    “但愿如七哥所言。”奕谟又问:“七哥是不是要把御赐的杏黄轿带了去?”

    “那怎么可以?”醇王懔然作色,显得相当紧张郑重“逾分之赐,恩出格外,为臣下者,岂可僭越?”

    对于延煦在东陵争礼的深意,奕谟亦约略听人谈过,很疑心慈禧太后特赏醇王及福晋乘坐杏黄轿,就象雍正对年羹尧的各种“异数”一样,是有意相试,看他可有不臣之心?所以此刻见到醇王这种戒慎恐惧的神情,知道他已深深领悟到了持盈保泰的道理,自然感到安慰。

    不过,他也许只是如条几上所摆的那具“欹器”记取孔子的教训:“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而未见得想到,慈禧太后对他已有猜忌之心。这一层,最好隐隐约约点他一句。这样想着,正好抬头发现醇王亲笔所写的家训:“财也大,产也大,后来子孙祸也大。若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多胆也大;天样大事都不怕,不丧身家不肯罢!”便即指着那张字,故意相问:“何谓‘天样大事’?”

    “这…,”醇王为他问住了“无非形容其大而已!”

    “‘事大如天醉亦休’,是少陵的诗。不过,我倒觉得,出诸七哥之口,别有深意,要让子孙明白才好。”

    醇王听他的话,有些发愣,但很快地脸色一变,是更深一层的戒慎恐惧。显然的,他已经领悟到了,慈禧太后始终存着戒心,有一天他会以皇帝本生父的身分,成为无名有实的“太上皇。”

    “我错了!”他颓丧地说“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急流勇退?”

    “存着这个心就可以了。”奕谟反觉不忍,安慰他说“‘上头’到底也是知道好歹的。”

    等奕谟告辞,醇王一个人发了好半天的怔,正在心神不定,坐立不宁之时,有人来报:“荣大人来了。”

    荣禄现在又成了适园的常客了。他是上年年底,由醇王提携,以报效神机营枪枝的功劳,开复了“降二级调用”的处分,仍旧成为一品大员,但身体一直不好,所以请求暂不补缺,经常来往适园,作为醇王的智囊。这时听得他到,心头一宽,立即延见。

    “仲华,”他悄悄问道:“言路上有什么动静?”

    荣禄知道,这是指的李莲英随行一事,便从容答道:“此刻还没有动静。不过十目所视,等他回来,也许会有人说话。”

    “这件事,实在出于无奈。”醇王叹口气说“现在越想越担心。”

    “王爷既然已经想到,宜乎未雨绸缪,该透个信给他。”

    “怎么说法?”

    “他,”荣禄忽又改口“其实,我看他也知道,他究竟不比小安子那样飞扬浮躁。”

    这是说,李莲英应该以安德海为前车之鉴,醇王深以为然,但不知道这话该怎么透露给本人?便又向荣禄问计。

    “我看是小心一点儿为妙!就算他自己知道,也再提醒他一次,总没有错儿。你看,这话该怎么说才合适?”

    荣禄想了一下答道:“也不必专跟他说。王爷不妨下一个手谕,通饬随行人员,不得sao扰需索,如敢不遵,指名参办。我想,他总也有数了。倘或不然,王爷不妨拿府里的人作个杀鸡骇猴的榜样。”

    “对,对!这个法子好。你就在这里替我拟个稿子。”

    说着,醇王亲自为他揭开砚台的盖子。荣禄赶紧亲自检点纸笔,站在书桌旁边,为醇王拟了一道手谕,虽是一派官样文章,语气却很严峻。醇王看完,画个花押,随即派侍卫送到海军衙门照发。

    “还有件事,我只能跟你核计。昨儿立豫甫告诉我说,上头已有口风露出来:说这多少年真也累了,想早早归政。你看,我该怎么办?”

    这句话不能随便回答,荣禄想了好半天答道:“王爷只当没有这回事最好。”

    “要不要得便先表示一下,请上头再训政几年?”

    “不必!”荣禄大摇其头“那一来倒显得王爷对这件大事很关切似地。”

    “说得是!”醇王深深点头。

    “上头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无从悬揣。反正,果然有这个意思,自然先交代王爷,那时再回奏也还不迟。”

    “是的。”醇王想了一下又说“最好先布置几个人在那里,到时候合词陈奏,务必请上头收回成命,比较妥当。”

    “不用布置。到时候自然有人会照王爷的意思办。”醇王点点头,想到另外一件事“仲华,”他问“你看,上头要叫皮硝李跟着我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莲英未净身入宫以前,做的是硝皮的行当,所以有这么个“皮硝李”的外号。荣禄心想,醇王这话可是明知故问?

    如果他真无所知,话就只能说一半了。

    说一半就是只说一件。李莲英此行的任务,据荣禄所知,一共有二,其中之一是,慈禧太后想要知道,醇王的声望到底如何?这自是“雄主猜忌”之心,说给忠厚老实的醇王听,会吓坏了他,不宜多嘴。

    于是他只说另外一半:“北洋练兵,水师也好,海军也好,花的钱可真不少了。上次不有人说,济远舰不值那么些钱?后来李少荃奏复,不如外间的传言,事情算是压下来了。不过上头到底有些疑心,派皮硝李去,我想,就有个明查暗访的意思在内。”

    “说得有理,倒要留点神。”

    于是他第二天便传下话去:这一次校阅,务必大张军威,意思是要让李莲英震眩于军容之盛,好回去向慈禧太后侈谈其事,觉得大把银子花得很值。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