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海六部曲4:地海孤雏_第七章老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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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老鼠 (第2/4页)

么了?”

    “我不能,”他道:“我不能面对他们。”

    “谁?”

    “他派来的人。王派来的人。”

    他的脸倏地死白,如同刚来时一般,同时四处环顾藏身之所。

    他的恐惧如此焦急而毫无防备,让她只想到如何解救他。“你毋须见他们。如果有人来,我会赶走他们。进屋里来,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刚有人来。”他说道。

    “是镇生,来买羊,我打发他走了。来吧!”

    他跟在她身后,两人都进了屋,她关上门。

    “格得,他们绝不会伤害你。他们也没理由这么做吧?”

    他在桌边坐下,呆滞地摇摇头。“不,不。”

    “他们知道你在这儿吗?”

    “我不知道。”

    “你在怕什么?”她问道,并非不耐,而是带着一丝理智的权威。

    他举起双手盖住脸,摩挲太阳xue与前额,垂下头。“我曾经是…”他说:“我已不是…”

    他戛然而止。

    她拦住他的话头,说道:“没关系,没关系。”她不敢碰触他,以免任何仿若怜悯的举措加深他的耻辱。她气他,也为他而怒。“无论你在何处、拥有何种身分,你选择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都与他们毫不相干!如果他们前来窥看,只能带着好奇离开。”这是云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恬娜渴望有个平凡但脑袋清晰的女性陪在身边。“话说回来,这艘船可能与你无关。他们可能是将海盗赶回家,哪天王如果终于办了这事儿,也真不错…我在橱柜后头找到几瓶酒,天知道欧吉安把它们藏了多久,我想我们俩都需要喝一杯,再吃点面包跟奶酪。小家伙吃过饭,跟石南去抓青蛙了,今天晚餐可能有青蛙腿可吃,不过现在先来点面包、奶酪,再配上酒。不知道是从哪儿来、谁送给欧吉安,也不知道放多久了。”她就这样絮絮叨叨,免除他回答的责任或误解沉默的尴尬,直到他羞耻感发作危机解除,吃了东西,喝下一杯陈年温润红酒。

    “恬娜,我最好离开这里。”他说:“直到学会如何成为现在的自己。”

    “到哪儿?”

    “上山去。”

    “像欧吉安一样流狼吗?”她看着他。她记得与他在峨团路上行走,讥笑地问他:“法师常乞讨吗?”而他回答:“是的,不过也会尽力回报。”

    她小心翼翼问他:“你能靠当天候师或寻查师撑一阵子吗?”她斟满他的酒杯。

    他摇摇头,喝口酒,别开头。“不能,”他说:“都不行,这类都不行。”

    她不相信。她想反抗、想否认,想对他说:怎么可能,你怎么能这么说…好像你忘记了你知道的一切,你从欧吉安那儿、在柔克,还有在旅程中所学的一切!你不可能忘得了那些真言、真名,不可能忘了如何cao控你的技艺!你的力量是你学到的,是你努力得来的!她吞下这些话,但喃喃道:“我不懂,怎么可能全部…”

    “一杯水。”他说,轻轻倾倒杯子,仿佛要将它倒干。一阵沉默后,他说:“我不了解的是,他为什么要带我回来。年轻人的善良其实是种残忍…所以我还在这儿,必须继续走下去,直到我能回去。”

    她不完全了解他的意思,但她听到某种责怪或抱怨的意味,而这样的话由他说出,分外令她震惊、气愤。她严厉地回了一句:“是凯拉辛带你来的。”

    阖上门后的屋内显得特别昏暗,只有面西小窗邀进午后天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终于带着浅影般的微笑,举起酒杯对她致意。

    “这瓶酒,一定是某位大商贾或海盗船长送给欧吉安的。”他说:“我从没喝过这么好的酒,连在黑弗诺时也没有。”他把玩厚玻璃杯,低头看它。“我会帮自己取个名字,然后穿过山区,朝我老家阿耳河河口及东树林走。他们现在该在晒稻草,晒稻草与收割时总需要人手。”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般脆弱、病容消瘦,会雇用他的人无非出于同情或残忍,而就算得到工作,他也做不来。

    “路上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平静了,”她说:“最近几年,到处都有小偷跟匪帮。镇生那家伙叫那些人是『外地来的混混』,但无论如何,单独旅行已经不安全了。”

    她透过暮色看着他的反应,突然惊觉:从来毋须惧怕旁人是何种感觉?需要学习如何害怕又是什么感觉?

    “欧吉安也到处…”他开口道,又抿住嘴,他想起欧吉安是法师。

    “岛南边,”恬娜说道:“很多人放牧,绵羊、山羊、牛群都有。他们会在长舞节前把牲口赶上山放牧,直到雨季开始。他们经常需要赶牧人。”她喝口酒,尝起来像龙的名字。“但你为什么不能待在这里?”

    “不能待在欧吉安这儿,他们必定先来此找我。”

    “他们来了又如何?他们会要你做什么?”

    “成为我曾是的那人。”

    声音中的凄寥让她一凛。

    她沉默,试图忆起握有力量、身为被食者、峨团陵墓第一女祭司的感觉,然后失去一切、抛弃一切,成为只是恬娜,只是她自己;她回想曾经站在女性生命巅峰,有夫有子,然后失去一切,年华老去,沦为寡妇,毫无力量。但即便如此,她依然觉得自己不了解他的羞耻,或耻辱带来之痛苦。或许只有男人会如此感受,而女人习于羞耻。

    或许蘑丝阿姨是对的,核rou消失时,壳也空了。

    女巫之言,她想。为了转移他跟自己的注意力,也因为温润炙热的酒液让她的思绪、舌头更为急躁,她说:“你知道吗?我想过那时欧吉安愿教导我,但我不肯继续,却找个农夫嫁了,我那样做时就想——我结婚那天还在想——格得听到可会气极了!”她边说边笑。

    “的确。”他说道。

    她等待。

    他说道:“我很失望。”

    “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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