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叹_第十六章权且风尘叹花中睡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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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权且风尘叹花中睡 (第3/3页)

酒地里…”

    武田的手冷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赤裸的胴体,泛着些微的粉红,碧岫清澈如洗的眼睛布满血丝,胸膛在起伏着——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碧岫坐了起来,虽然赤裸,却带着不可逼视的高贵:“我痛恨那些没有力量保护女人的男人,比如,那个刚刚离开的狗,双手献上本族的女人,但是——居然没有一点羞愧。”

    武田的手掌举了起来,似乎在犹豫着这一耳光要不要掴下去:“闭嘴…闭嘴!你要怎么样,他就在外面,你要不要他进来看看你的样子?你不过是个婊子罢了…”

    “你打啊…”碧岫微微扬起脸:“喊他来,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没穿衣裳,难道还比不得那些没有廉耻的畜生不成?”

    最后的叫骂尖历而刺耳,门外侍卫的武士和官兵一起涌了进来,看见衣衫不整的武田和一丝不挂的碧岫,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

    “都站着,别动。”武田冷冷:“我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话说…你说啊?刚才不是很厉害的么?”

    碧岫索性站了起来,微微的转了转身子,眼下大概是辰时将尽的时刻,白炽的阳光洒了一片船舱,大门洞开着,门外的秦淮河渺沔溟漭,显得比平日宽阔了几倍,反射着初冬寒冷而略带温暖的太阳。

    “我到这个流云画舫已经五年多了,五年,我不知看见多少小姑娘没了爹娘,被送到船上…武田,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做的?是你们,五年里我亲眼看着你们一次一次闯到金陵城,一次一次看着你们杀我的姐妹,你们剥了我们的衣服,也剥了你们自己的皮!”碧岫只觉得小腹一股热气上涌,中气竟然十足,她已经不怕了,看着这秦淮河,这画舫,这一天天长大的地方,她不怕了。

    “那些男人救不了她们,但是他们会吹啊,他们一边喝着花酒,一边告诉我们,你们是怎么扯开女人的肚子,怎么砍掉她们的头脸…”碧岫的胸膛在阳光下高耸,看得几个男人又馋,又恨,武田先是一步走过,挡住了门,生怕她投水自尽。

    “武公子…你怕我自杀?我要自杀的话,刚才就投水了,又何必还跟你在床上费功夫?”碧岫双臂猛然展开,迎着一圈或惊讶,或鄙夷,或饥渴,或敬佩的目光:“那个jiejie说,我也会走她的路的…嘿嘿,嘿嘿,现在看来,不会了…你别这么看我,我就是想大声叫,大声骂,我这一辈子,就见过一个好男人,那又怎么样?他守卫的女人不是我,我自己会保护自己!”

    碧岫没有告诉这些人,她所说的一切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适才她已经轻轻扳动了机关,十几桶的藏边火油已经慢慢灌满了舱底,所有的肮脏都快要结束了,连同…这么美好的,冬天的太阳。

    流云画舫的周遭忽然泛起了一层奇异的油光,埋伏的右手忽然明白了一切,要冲过去救那个女人吗?来不及了…更何况,他已经不可能放过她。

    “快!”右手下令:“快走!”

    小舢板在用箭一般的速度飞速靠岸,远远看去,一个赤裸着的年轻女人胴体在阳光下耀眼夺目,黑发飘舞着,如死神的魅影在空中纠缠。

    “武田!”她大声地叫喊,似乎每每多喊出一个字,就可以多给这个花花世界留下一点什么:“我喜欢你们的那首歌,可是,可是你们东洋人为什么不愿意好好听呢?来啊,我唱给你听——”

    几个黑衣人冲上去,似乎强行要压住她的身体,碧岫似乎已经醉了,纤细的手在寒风里飞摇着——

    人间五十年,

    与天相比,

    不过渺小一物…

    看世事,

    梦幻似水,

    任人生一度…

    唱到最后,似乎已经是嘶喊,那曾经唱亮了整个秦淮灯火的歌喉被呜咽和怒火撕扯着。

    京冥的机关承袭自明教正宗,十一桶黑油全部流出的时刻,火石必将自动点染。河面上,黑色的油圈已经包围了东瀛那艘带着武田家徽的船只。

    那个女人,卑贱肮脏的女人怎么会变得如此无畏?右手心底似乎有一种什么东西被打动了。

    那女人又一次向外冲去,这一回是武田,死死揪住她的头发向船舱里扯,似乎是要强暴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娼妓。

    右手第一次觉得脸红了,第一次后悔不该窃听别人的私语…“我痛恨那些没有力量保护女人的男人,比如,那个刚刚离开的狗,双手献上本族的女人,但是——居然没有一点羞愧。”

    是,她说的是赵恢,但是却如同一个耳光,抽在自己脸上一样。

    “放开我——”碧岫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起来,那是任何人听见都为之一震的狂吼,似乎是把全部的胸腔、丹田、生命、愤怒都吼了出来一样,尖锐到分不出男女,直刺进每个人心里最深最深的地方:“我不甘心——京——”

    一声巨响,终于来临了。似乎是整个秦淮河都在响应着那声狂吼,雕花镂金的流云画舫忽然化成了一个震彻九霄的霹雳,浅浅的秦淮,翻着无边巨狼,几乎连河底也在瞬间露了出来。

    看不清黑烟里有多少东西被抛上半空,熊熊烈火在瞬间燃烧起来,那是流脂溢粉的秦淮在燃烧,烧着脂粉下的泪痕和脂粉下的生命——

    那尖利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京——”

    “京冥吗”右手有种说不出地妒忌,他知道,这是自己一生也不可能拥有的燃烧和牵挂…

    回头看去,只见那些以铁血闻名的锦杀手们竟然一个个呆若木鸡,有几个居然开始发抖——

    这爆炸虽然威猛,火势虽然壮烈,但是对他们而言,本来算不上什么。

    但是,有一些什么牢不可破的东西,在瞬间被炸毁了。

    “大大…大人。”好不容易终于有个人回复了说话的能力,只是喉头依然干涩:“快走,马上应天府来人,我们解释不了啊…”“走!”右手点了点头,终于保持住在下人面前没有失态——只有他自己知道,迈步的一刹那,几乎膝盖一软,就地跪倒。

    天空依然是冬日恍惚的惨白,太阳依然遥远而温暖。

    那样的大火,起的快,灭的也会很快。

    一群杀手,第一次脚步不再矫健敏捷,洁白晶莹的躯体和漆黑飘散的长发,如歌如哭的吼声…这一切,实在太强烈,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久久不能散开…

    “大人!”几个人吃了一惊,他们看见右手只走了一步,却又回头,看着烈焰冲突的秦淮河,死命地握住了拳,脸上是他们总未见过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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