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恋_第六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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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第3/7页)

想。阵阵热风不时地吹动窗帘,大气中到处充满了知了的叫声。她还从没有像这样愁过。这不是叫她心碎的压倒人的痛苦,那种面对至爱的母亲的躯壳使她绞心泣血,万念俱空的痛苦,那种她曾以为永不会痊愈的痛苦,那些实际在几天以后就淡化成了一种记忆的痛楚。她现在感到烦躁,像浸在一种她在款款往里走的深沉忧郁的狼潮中,她将在里面永无出头之日。

    她曾想哭,一种不能抗拒的愿望——可是不行。每当她感到眼皮湿润了时,她马上擦干,站起来,走过去看着牧场,看那些乔木林的巍峨大树上面的天空,慢慢在蓝天上游弋的黑色的乌鸦。

    后来,她走到镜子前面,衡量自己一眼,用粉扑将正从眼角流开的一道泪痕抹掉,看看钟点,竭力猜测他什么时候会从路上出现。

    和许多在心上怀着一种不理智的或者不现实的忧虑的女人一样,她对他怀着一种狂热的深情。难道他不是一切都属于她吗?一切,一切,不仅生命,当情有独钟而且自觉暮年将至时,还包括一个人的一切变化。

    突然间,她听到远远地传来一声鞭响。她奔到窗口,看到了那辆马车由两匹马驾着,正大步拐到草坪的转角上来。在车里面,坐在安耐特旁边的奥利维埃看到了伯爵夫人,他挥动了手帕,而她用双手向他抛送了问候作为回答。于是她在心脏剧烈跳动下走下楼,但这时是高兴的,对他近在咫尺,能看到他并且和他说话充满了欢乐的激动。

    他们在客厅门前的前厅里碰面了。

    他朝她张开了双臂,不容抗拒地拥抱了她,用令人激动真情的声音说:“唉!我可怜的伯爵夫人,请让我拥抱您!”

    她闭上眼睛靠过去,贴住他伸出了面颊,当他贴嘴唇的时候,她在他耳边悄悄说:“我爱您!”

    而后奥利维埃握着她的双手不放,看着她说:“我们瞧瞧这副愁容如何?”

    她觉得气丧。他接着说:“是的,有点苍白缺血,这没有什么。”

    她结结巴巴地道谢说:“啊!亲爱的朋友,亲爱的朋友!”她找不出别的话来。

    可是他已经转过身去找在他后面失踪了的安耐特,于是猛然说:“哎,看到您女儿穿上了丧服,真叫人奇怪!”

    “怎么?”伯爵夫人问道。

    他用一种不一般的激动叫道:“怎么,为什么?可真是我给您画的像,就是我画的像。正是您,正是我往日在到公爵夫人家去时碰到的您!嗳,您回想想您从我的视线下走过的那扇门,您就像一艘驱逐舰从炮台下航过。天哪,方才我在车站上看到那个小姑娘站在月台上,在她脸颊周围是阳光般的头发,我的血都涌上来了。我相信我都流泪了。我,这个没有谁比我能将您看得更清楚、爱得更深、还用画重显出来的人,对您了解得这么清楚的人,我告诉您我简直是傻了。呀!唉,我真以为是您自个儿单独到火车站去接我,好让我大吃一惊。天哪,啊,天哪,我多么吃惊!我给您说我简直傻了。”

    他叫道:“安耐特!娜特!”

    那个女孩子的声音从外面回答,因为她在给马吃糖。

    “我在这儿,这儿!”

    “到这儿来。”

    她跑进来了。

    “听着,紧靠你母亲站着。”

    她站好了,于是他比较她们;可是他机械地没有信心地重复说:“是的,真叫人吃惊,真叫人吃惊。”因为她们并排站着时,不像在巴黎时那么相像,那个做女儿的在这身黑色打扮里炫耀着一种新的青春的光辉;而那位母亲,她好久以来头发上就没有了那种光焰,也不再有那种画家第一次遇到她时眩目迷人的脸色。

    当那位伯爵夫人将他引进客厅后,他像是容光焕发了。

    “啊!我来得太对了!”他说。

    他又接着说:“不过,这是您丈夫让我这样的。他让我带你们走。而我呢,您知道我打算给您的建议吗?——不,是不是?——那,正相反,我建议你们留在这儿。太热,巴黎这点很讨厌,而乡村可是美妙的。天哪,多好的天气!”

    黄昏的降临使牧场浸润在晚凉里,树木在沙沙作响,从大地升起了看不见的水气在天边撒开了一抹轻纱。那三头母牛站着低下了头,在贪婪地啮嚼青草。四头孔雀拍响着翅膀飞上宅邸窗下的雪松,那是它们惯常栖宿的地方。从远处的乡下传来了狗吠;暮日的安宁中有时传过人们的高声招呼和隔着田畦谈话的断续语句,还有招呼牲口的短促喧嚷。

    光着头两眼发亮的画家大口吸着气,当那位伯爵夫人看着他时,他说:“这就是幸福。”

    她走近他说:“但时不我待。”

    “要及时行乐。”

    于是她微微一笑说:“您以前从不喜欢乡村。”

    “找今天爱它,因为我在这儿找到了您。我不知道在您不在的地方该如何才能生活。当年轻的时候也许能遥遥相爱,靠写信,靠相思,靠单纯热情,也许是因为人们感到生活还在前面,也可能是由于迷恋多于心灵的需要。相反的到了我现在的年龄,爱情成了衰弱者的习惯,成了他们保护心灵的措施。这心灵只用单翼在扑打,不复在理想中翱翔。这颗心已经不再会消魂倾倒,而有的只是利己主义的苛求。加之,我很清楚体会到为了享受余生已将时不我待。”

    “唉!老了!”她握住了他的手说。

    他重复说:“是的,是的。我是老了。事事都在表明:我的头发、我性格的变化、心情的忧郁。唉!只有一件事是我体会到的:忧郁。假使当在我三十岁时,有人对我说有一天我会变得无缘无故伤心,心神惶惑,满腹牢sao,我是不会相信的。这说明我的心也老了。”

    她用深信不疑的态度回答说:“噢,我呀,我仍然很年轻。它没有变。是的,也许它重获了青春。它曾经二十岁,但现在只有十六。”

    他们久久地呆在开着的窗口谈话,暮色苍茫中心神交驰,前此未有过地紧紧靠在一起。

    一个仆人进来报告说:“伯爵夫人,饭已经摆好了。”

    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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