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东升_第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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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1/6页)

    第一章

    沙锅居的早市

    李老大人最近常闹牙疼,吃东西不大利落,一块“水晶肘子”尽管味儿不差,进了嘴里咕噜过来又咕噜过去,却是怎么都嚼不烂,没法子下咽。

    “好吃…是好吃…只是咬…不动…”

    一张嘴说话,口水也淌了出来。

    身旁挺漂亮的一个小跟班儿,赶忙送上手巾把儿,恭谨地为他老人家擦着流涎。

    桌子上三个大官人,一起欠过身子来,大献殷勤,其中有人就拍了桌子:

    “把掌柜的给我叫过来!”

    掌柜的原就没敢离开,这当口早市方开,面对着满屋子的大官,少说都在四品以上,哪一个他也惹不起,一听着吆喝,三脚并两步地来到跟前,低声下气地赔着小心:

    “大人使唤哪!”

    “不使唤你使唤谁!”

    说话的人姓曹名同,字子秋,山西大同人,成化年进士出身,如今的官位是“太仆寺”少卿。平系话多,嗓门儿又大,同僚给他取了个外号“曹大嗓子”

    “自己瞧瞧!这rou怎么炖的?”曹大嗓子打着十足的官腔:“老大人牙不好你不知道?生意越干越回去了!”

    “是…”

    “快撤回去,给加把火。”

    “是…”

    也甭招呼人了,掌柜的挽起了袖子,刚要端起沙锅,这才发现里面压根儿就没rou了,光剩下几块葱姜和一点汤汁,这个“rou”没法子再回锅了。

    “这么吧!”算他会巴结买卖:“这锅没炖好,小的再给您各位大人重上一锅,老大人您再等等,一准烂!”

    听听倒还像句人话。老大人怪过意不去地笑着:“就这…么吧…你忙…你的去吧!”

    挥了挥袖子,打发了掌柜的。老大人敢情那块rou还在嘴里“咕噜”要不然怎么说话直跑气儿!

    瞧瞧那一身讲究的穿戴,当知他的官位不小。

    套句本地“北京”的官话——敢情!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他李东阳,李老相阁!

    打天顺年进士出身,历官成化、弘治。如今已是正德年间,他老人家历官三朝,眼前还是个大红人,官居“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四十年清节不渝,外号“李不倒”又称“不倒翁”只凭着这个本事,阁揆当朝,再无一人能出其右。

    谁都知道如今是大太监刘瑾当朝,一干子小人鸡犬飞天,多少朝士,由于不能“忍”

    而罢黜丢官,便是为此丧失性命也日有所闻。他老人家就有这一套忍耐功夫,逆来顺受——“退一步海阔天空”这退可就保住了荣华富贵,下一步该怎么走,可就全看他老人家的了。

    距离上朝,还有半个来时辰。

    新主子登基未久,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朱厚照,十来岁一个毛孩子,他懂得什么?还不是听从身边人的调唆?看谁不顺眼谁倒霉,谁让他“当时”不快活,他就让谁“一辈子”不快活。尤其这两天,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怪的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英雄。越是昏君无能,小人当道,越有那不怕死的忠臣义士,偏偏不与苟同,犯颜直谏,这堂子戏可就热闹得紧,大家够瞧的了。

    “沙锅居”早市方开,却已盛极而衰。已有人招呼着起驾套车,原因是早朝的时候近了。

    说白了,他这个买卖原就是为着眼前的这些王公大臣早朝而开,招牌上明明就写着“过午不候”

    这里掌灶师傅的手艺好,不用说早已远近驰名,从烧鸭烧猪到爆炒涮溜,无所不精,尤其出名的是“水晶肘子”、“蒜泥白rou”堪称双绝,百吃不厌。

    吃饱喝足,时候可也差不多了。

    一个人走,大家伙都似坐不住,纷纷吆喝着算账离开。性子急的,来不及上车,干脆就在这里当众换起了衣裳。人人跟前都有个听差的跟班儿,官大人脱下便袍,换上官衣,摇身一变,气势立有不同,这就不便再像刚才一样随便玩笑说话了。

    此去“正阳门”不过一箭之遥。

    旭日东升。皇城“三大殿”的金色琉璃瓦,在秋日朝阳照射里,璀璨出一片刺眼的金黄…

    此时,金钟响,玉磬鸣,已到了早朝时刻。

    老大人好涵养——眼看着一干同僚朝官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筷子,由那个漂亮的跟班儿手里接过了新沏的龙井香茗。

    揭开青花细瓷的碗盖儿,那么不急不躁,慢条斯理地撇着茶叶沫子,缓缓地呷上一口。

    三个同桌的官人,可没有他老人家的好涵养“朝服”早就穿戴好了,只是老大人不招呼,谁也不便潛越先行。

    “耐住点性子,迟不了!”

    李老大人总算开了金口:“官家昨儿晚上在‘豹房’玩了多半宿,瞧着吧,今儿早朝八成儿起不来,有得磨蹭,还早着哩!”

    既然官居“不倒”自然有他的火候功夫。

    经他老人家这么一提,三位官人这才心里一块石头落下地,相继地端起了茶碗。

    喝了两口热茶,老大人这才想起来还没“净脸”

    当时有人伺候着银盆打水,洗漱一净,接下来六名侍从搭成一面rou墙,取过了他的一品“官诰”——蟒袍玉带。真就像戏台上那般模样,三四双手,侍候着他老人家一个人,总算换上了官衣。

    衣服换好了,总该走了吧?

    不!还有一会子好磨蹭。

    频频眨动着一双灰白色的花花“寿”眉,李老大人那张长方形的“目”字脸上,气色阴沉。

    这才聊到了正题上。

    “今天这个早朝…”

    目光抬起,直视向对座的曹同:“子秋,我叫你给潘侍郎传的话,你带到了没有?”

    “这…”曹大嗓子翻着一双肿泡眼:“去过他府上,不过…潘大人玉体欠安,在帐子前面说不了几句…糊糊涂涂,也不知道他老听进去没有…”

    李老大人“哼”了一声,慢吞吞地说:“谢于乔走了以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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