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及众生相_第三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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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第12/12页)

地接生婴儿,用醋水擦洗产妇,剪断脐带,让孩子“暖暖和和”地躺到莱尼铺上褥子的洗衣筐里。她一点也没有因为炸弹在不远处落下而受影响;一个名叫霍斯特的民间防空员再三要求熄灯,叫大家进地下室,被她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这件事的目击者(洛蒂、马尔娅范多尔恩、老霍伊泽)不约而同地说,她当时的神气“真像个宪兵”哩。

    她很可惜没有成为医生。不管怎么说,她“清洗了产妇的下身”(老霍伊泽引用格鲁伊滕太太的话),检查了胞衣排出,同莱尼和洛蒂一起喝咖啡和白兰地。精力旺盛的范多尔恩出人意料的,却是个“银样枪头”(洛蒂语),用一些站不住脚的借口老是呆在厨房里,用咖啡把格鲁伊滕和霍伊泽两位男士款待,嘴上老是说“我们”(“我们会干的,我们会干好的,我们不会气馁的,嗯,我们怎么怎么样”———对格鲁伊滕太太带着一点批评:“但愿她能顶住,天啊,就怕她受不了哩。”),但却远离现场———洛蒂的卧室,等到最紧急的时刻过去之后才露面。当格鲁伊滕太太东张西望,似乎不相信自己能干时这种事,她领着小维尔纳走进卧室,小声对他说:“我们来看看小弟弟好吗?”好像有人不相信似的,对老霍伊泽老格鲁伊滕说:“我早就知道并且早就说,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几天后,当洛蒂硬要格鲁伊滕太太做孩子的教母,却又不肯让孩子(她想给他取名库特:“这是威廉的意思,男孩子叫这个名字,女孩就叫海伦妮。”)受洗时,气氛有些紧张。她对教会出言不逊“特别是对那些人”(此话始终未能完全搞清楚,十有八九指的是罗马天主教会,因为她并不熟悉其他教会———笔者)。格鲁伊滕太太对此并没有生气,只是“非常、非常悲伤”同意当孩子的教母,并且十分重视将一份正经八百的、看得见的、经久耐用的见面礼送了。她把父母死后她继承的位于市郊的一块空地赠给孩子,一切照章办理,办好公证手续,而且老格鲁伊滕还许愿说:“在那儿,我给他盖一幢房子。”他肯定会做到的,可是后来却未能如愿。

    看来忧愁悲伤的阶段已经过去,消极冷淡、忧郁悲伤的老格鲁伊滕迄今已变得活跃起来。一九四一年二月十六日清晨,他的办公楼中了两枚炸弹。他听到这一消息后“得意洋洋,甚至可以说是幸灾乐祸”(老霍伊泽语)。由于投下的不是燃烧弹,爆炸时未引起火灾,未能实现“把烂摊子烧个精光”的希望。经过一周清理———这一工作,莱尼不太带劲地参加了———发现档案材料几乎完好无损,又过了四星期,办公楼就完全修复了。

    格鲁伊滕再也没有进过办公楼。出乎周围所有人的意料,他一反常态“变得爱交际了———即使他年轻时也从来不曾这样过”(洛蒂霍伊泽语)。洛蒂霍伊泽还说:“他变得十分和蔼,真叫人想不到。每天他都一定要大家在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到他家去喝咖啡,莱尼一定在场,全都参加,我婆婆、孩子们。五点以后,他和我公公单独留下来,让他汇报‘铺子’的详细情况,帐面情况、来往帐目、计划、建筑工地———他要求做资金平衡表,并找律师以及官方法律专家长谈,打听如何将只是以他一个人名义经营的营业所改成一家公司。将一份‘元老名单’提出了。他够机灵的,明白自己四十二岁———并且身体还非常健康———仍有服兵役的义务,想给自己弄一个经理级顾问职位。根据他的客户———都是达官贵人,也有几位将军在其中,看来全都为他着想———的建议,他把自己的头衔改为‘规划处长’。我成了人事处长,我公公成了财务处长。莱尼刚满了十八岁半,他没法让她当处长,她不愿意。他面面具到,唯独把一件事忘了:在经济上为莱尼提供保障。后来出了事情以后,我们当然全都心里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干———不过这就苦了他的妻子和莱尼。嗯,他很和蔼———还有一件事更出人意外:他谈起了自己的儿子。将近有一年之久,他不曾提到自己的儿子,也不让别人提,现在他提起儿子来了,他并不傻,没有讲什么命中注定之类的废话,而是说,海因里希不是‘被动地’而是‘主动地’去死,好事,他认为是的。当时我没有完全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事过一年多以后再谈丹麦那桩公案我已难以启齿,觉得有点傻———或者说,如果这两个人不是为此而死,我会觉得他们傻的。今天我认为,就是‘为此而死’也谈不上什么好不好、妙不妙或傻不傻,我实在感到难以启齿,再多就没有什么可说了。后来,格鲁伊滕终于完成了营业所的‘改组’,六月举行了开业十二周年庆祝会,他打算在会上宣布这一切。那天是十五日,正好在两次空袭之间———好像他已料到似的。什么我们都没有料到。一无所知。”

    莱尼又开始练习弹钢琴了,专心致志“突然脸上表情变得十分固执”(老霍伊泽语)。而上文已提到过的那位席尔滕施泰因站在窗前沉思时,(均系本人语)“并非是完全不感兴趣,但多少感到乏味地”听莱尼弹奏“突然侧耳细听起来。之后,在六月的一个黄昏所听过的最惊人的演奏我听到了。突然,琴声王争王争,凛若冰霜,过去我闻所未闻。请允许我这个不讲情面地狠狠批评过不少人的老头子说句可能会使您感到意外的话:我听到的舒伯特作品令人耳目一新,好像是第一次听,弹琴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我说不上———不仅会弹,而且心领神会———这一点非专业人员能做到,真是难能可贵。那不是人在弹钢琴,那———那是音乐本身在显示其魅力,我总是不由自主站在窗前等待,经常在晚上六点到八点之间。不久以后,我就应征入伍了。离家多年———回来时房子已被人占用,那是一九五二年———是啊,我离家十一载,被俘———在俄国人那里,我胡乱弹奏,水平远远不如从前———不错还过得去———舞曲、流行歌曲———下里巴人。一个‘令人敬畏的音乐评论家’《莉莉玛莲》每天大约弹奏六次,您想这是什么滋味?———回国四年以后,想必是一九五六年吧,我终于又得到了我的故居———我就是喜欢院子里的这些树木和高高的天花板———我过了十五年又听到和听出了什么———a小调奏鸣曲中板和G大调奏鸣曲小快板,那么严谨,那么清脆,那么深沉,我还从未听到过,我一九四一年开始注意的时候也没有听到过。世界水平,那可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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