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孩子_第一章青苹果乐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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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青苹果乐园 (第2/6页)

  我们的家很小,除了必要的家具就没什么东西了。厨房在楼道,跟别人家合用。楼道里的绿漆掉得斑斑驳驳露出了白灰,墙也被油烟熏成了灰色,上面还有很多不知谁家小孩写的字。当然,我也在上面写写画画过。

    刚到北京的第一天,我妈摸着我的手,说怎么这么瘦呀,我满不在乎地笑道:谁的手不瘦呀。mama心疼地流下了眼泪。我弟靠在mama的怀里,我们姐弟两个有点陌生。他比我更像城里的孩子,他比我白,比我纤细,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能更快地融入了北京新家的环境。平时我弟在我爸单位附近上幼儿园,周末才回家。

    我一直盼望着能搬进对面正在修建的高楼。那里一直轰轰隆隆在开工。我认为当它有一天盖好时,从我们的窗户伸条绳子爬下去就能到新家了。

    我常常和楼里住的另外一个女孩儿一起玩,她妈是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的经理,长得很漂亮,管她不是很严。但她长得更像她的军官父亲,皮肤白嫩,胖得像个布娃娃。

    我最羡慕她的是她家的房子比我们所有邻居的都大,一大间房子里还分了客厅,两侧分别是她父母的双人床和她自己的单人床,中间用一条帘子隔开,她的墙壁上还贴着自己画的画。打死我爸妈也不会同意我往墙上贴东西的。

    我们经常去院子里一家宾馆的大堂里玩,那里是我们的公共客厅。宾馆的女服务员们特别讨厌我们过去呆着,老轰我们,我们就趁她们聊天时偷偷溜进去。那是一家军队开办的宾馆,门口放着许多盆开得很鲜艳的红色、黄色、橙色的剑兰,夏天时还摆着几大盆盛开的荷花。过年的时候,她抱来一个大洋娃娃,让她的父母给我们在宾馆外面的花丛合影留念,那天我们都穿着新衣服新鞋。

    楼道里还住着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儿,她妈很严厉,老是骂她。看得出她妈是那种很能折腾的女人,常常换工作,曾经在书店和美发店都工作过。她打量我的眼神中总有些复杂的东西,我想她也许是最早看出我“不安分”端倪的家长,尽管我普通得一塌糊涂,并且是“好学生”的代表。

    楼道里的最东边住着一对普通的军官夫妇和他们刁蛮淘气的小女孩,有一天她和我弟弟在楼道里玩,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哭闹声,我弟弟额头流血回家了,说是脑袋让那个女孩抓着磕在楼梯上。我妈没空找她家长理论,赶紧送他去医院缝针,用完了所有身上带的钱。回来的时候,只能向地铁站旁边卖红薯的老太婆和老头借了五毛钱坐地铁。这是事后我妈笑着对一位因为醉酒躺在沙发上休息的小战士说的。“幸好他们借给了我钱,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回家!我把钱还回去的时候他们都有点不敢相信呢!”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翻江倒海,被某种羞愧、委屈混和的复杂情绪所充斥,几乎不好意思再听下去,甚至同情起那个小战士,他听了这些有什么感觉呢?他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可怜?

    mama那时候还很年轻,冬天时她烫了一头黑色卷发,穿一双时髦的及膝的黑色皮靴。我和我弟弟经常吵架,惹她生气,有一次mama气急了说要走,说着就真的开始穿靴子,吓得我们抱着她大腿就大哭起来。

    我很害怕我爸爸。除了从小就不在一起生活以外,我还觉得他很严肃和冷漠。那时我们都用楼道里的公共水房,忘了是因为一件什么事,我顶了几句嘴,他就在水房里当着别人的面,冲我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从前在老家时,我也很怕他。他回老家探亲时都会给我们带巧克力,我知道他把巧克力放在小姨屋里的抽屉里,让我一天只能吃两块。但巧克力对我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趁他出门,我就跑到小姨的屋里拿几块吃。有一次我刚拿起一块,就听到他进门的声音,被逮了个正着。他很生气,毫不客气地骂我又懒又馋没出息。

    小姨只有在大学的寒暑假才回来住。家里人都说我的脾气像她,我们都有着一样火辣的脾气和直率的性情。我和小姨很亲,当爸爸不在,mama忙于工作时,是小姨给我讲故事书,陪伴着我,她说我小时候她还给我换过尿布。

    我在像大森林一样永远绚烂多姿的家乡从未感觉到孤独。来北京之后我变了好多,变得怯懦胆小,那个没有更多亲人的城市就像一头灰色的巨大的怪兽要一口把我吞下。

    我从农村来到玫瑰学校上学,维多利亚是接纳我的第一个朋友。第一次中午去她家找她上学时,我虽然很想上厕所,但我愣是憋着在学校上了,并且也没跟她说。我觉得“北京人”可能都不上厕所,不,也不是,反正我就是觉得提出我要上厕所这个想法太不体面,太…在我当时看来,维多利亚的家简直就是我当时能想像出来的极致。那么舒适、完美。

    那是一套二室一厅,屋里满当当的,堆着在我当时看来非常贵重的家具家电。冰箱边上有一堆新鲜的香蕉,镜子前有许多护肤品和化妆品。维多利亚父母兼卧室的风格十分欧式,颜色很柔和,一切都像一个家底殷实的小康家庭。而维多利亚还单独拥有一个房间,她的墙上贴着刘德华、张曼玉之类的明星海报。她还有一张精致的小床和写字台,这一切都洋溢着典型的九十年代初的气息。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一直都是班里的宣传委员。刚到北京时,我普通话说得不好,怕同学笑话,就很少开口。班主任可能是觉得我学习不错,作文写得好,于是安排我当宣传委员。可我知道潘老师其实喜欢活泼灵俐的孩子,而我嘴笨,常常讨不到她欢喜,只能以特别听话来让她高兴。在我来到玫瑰学校半年后,发生了一件事,也许当时的同学都忘了,而我却一直记忆深刻。

    那是冬天,有几天下雪了,同学们都爱在课间跑到外面玩儿雪。潘老师平时留的作业很多,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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