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神之凄_第六章花生的命运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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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花生的命运 (第4/6页)

花生就好了!她就这样哼哼鼻子——哼!哼!哼!——活像一个王后眼看她的轿夫弃轿而跑,生气得不得了。她涂满白粉的脸上有没有起红晕,我也看不出来。

    瞧瞧我的皮肤,直到现在还是那么光洁。我年轻时从不涂脂抹粉,我不需要——没有黑斑,没有小痣,没有瘢痕,没有胎记。许多人告诉我,我的脸蛋天生很有福气,所以我干吗把它这起来?

    现在我们进厨房去弄点茶喝喝吧。然后我再告诉你花生是怎么在新年里改变了我的命运的。

    那天上午十一点钟,市场里已经挤满了人,大家的生意都不错。眼前这派忙碌的景象不禁使我更加兴奋起来了。那天,那个在自己家门口卖馄饨的女人不必再放开喉咙高喊,"馄饨!快来尝呀,最好的馄饨!"两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冻得通红的脸埋在热气腾腾的碗里,还有一些人干脆就蹲在地上,把碗夹在两腿间吃。

    我们走过通常卖水果、蔬菜、鲜蛋和活鸡的摊头。但是那天的水果好像特别大,鸡也生蹦活跳的。到处都可以看到大红的旗幡,每走一步都可闻到劈劈啪啪的爆竹声。孩子们兴奋地大嚷着,看他们的母亲把手伸向梨子、橘子、袖子和柿子。小功和小高在看耍猴戏,他们在摊头上扔了两个铜钱,那猴子马上就捡了起来,放进嘴巴咬咬看是不是真的,然后举起帽子,向两个孩子敬了个礼,把钱递给他的主人。主人给了他两只干壁虎,它马上就大嚼起来,我们全都拍手叫好。

    这当儿花生找到了她喜欢的一个算命先生。这是一个胖乎乎的女人,脸上堆满了笑容,自称什么都知道——爱情啦、婚姻啦、财富啦。她的摊头前面放着一块招牌,吹嘘说她有上上签,所有最吉祥的数字、最般配的婚姻、做生意最能发财的日子,她全知道。她还能消灾去难,使坏运变为好运,担保万事大吉。

    "小meimei,来呀。"她对我们说,然后拍拍她的肚皮,"瞧,我自己给自己算的命,变得又肥又胖。我不是靠算命吃饭的。我干这个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叫我来的,来世她要给我做大官呢。所以你瞧,我给你们算个好命,大家都有好处。算一个吧,哈哈,我担保给你算个最好的命。"

    然后,她干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她对花生说,"你的吉祥数字是八,对不对?"

    花生记起来了,她是八月份生的,她在八岁的时候特别幸福,过了新年她就十八岁了。于是花生半张着嘴,就把新阿婶给她的一半钱全算了命。算命的担保她今年嫁一个能使她父母高兴的男人,她未来的婆婆对她好得叫人没法相信,她未来的家庭富得叫她别无所求,当然她会接二连三地生很多孩子。

    "那么我的丈夫是什么样的呢?我希望不要太老。"花生用埋怨的口气说,"他的家在哪儿?我一辈子得待在河口村吗?"

    算命女人又拿起一根签,然后皱皱眉头,看上去很伤脑筋。然后又换了一根签,又皱了皱眉头,然后又换了一根。"嗯,"她说,"你丈夫年纪还小着哩,好像比你大不了几岁。但是你命中注定,夫家就在娘家旁边。我已经看出了,这不算太坏,可兴许我能使你的命变得更好些。"

    花生又加了点钱,那女人就把花生的名字,连同她的生辰和吉祥日,写在一张红纸上,然后又附上一张写着像诗一样的东西的纸片,上面写着:"喜从身边来,远流至东海。"

    "这话是什么意思?"花生念了诗后问道。

    "哦,"那女人说着,把诗拿近些,最后她指指"身边"和"喜"两个词,"看见没有?你要嫁给一个本地人,但我现在已经把他赶走了,把他送给另外人了。"然后她再指指"东海"这个字,"这就是说,你的新丈夫住得很远——当然,没有远得像在外国一样,但起码不在这个岛上,兴许有北面的扬州那么远。"

    花生皱紧眉头,脸色很难看。

    "兴许像上海那么近。"那女人又说。看到花生笑了,她连忙又加了句,"我已经看到了,富得没法说,五个儿子,全都很孝顺。没有姨太太,就你一个。"

    那女人把所有的纸条和诗,加上花生给的钱,全都放在观音菩萨的塑像前。

    "好了,你这辈子不用愁了。"那女人跟花生说,然后她又朝我笑笑,"你怎么样,小meimei?我觉得你命中也有一个丈夫。"

    然后她瞧瞧我的脸,再走近来端详一番,她的嘴咧开了,"唉呀!但是瞧,有麻烦了,现在我瞧见了,正好在你的眼睛上!这儿有个小斑点,它能使你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变黑,"

    她指指我眉毛下眼睛上的一块胎记。"我能把它弄掉,"她很快说,"当然,这事不那么好办,要找到一种咒语来驱走坏运。但我可以在新年前给你弄好,你自己拿主意吧。"她写下一个我应该付给她的钱的数目。

    但花生已经拉住我的胳膊往另一条路上走,她告诉我有一家小摊专门卖一种外国造的十二生肖巧克力。当然我很想听听我的命,得到那个咒语,改变我未来的坏运。但我怎么能在大庭广众说这种话!"嗨,花生,给我点钱,让我也找个好丈夫吧。"

    兴许这个算命女人不可能把一切全告诉我,让我改变我的命运。也许她只不过是玩玩通常的花招,她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但是她说的与我有关的一切全应验了:不幸伴我一生,我无法不让这块胎记遮住我的眼睛。这句话也应验了:花生没有嫁给她第一次抽签时命中要嫁的那个本地小伙子,而是嫁了一个上海人。那个被算命女人用咒语赶走的本地小伙呢?这些剩饭残羹全留给了我。

    不,我不相信迷信。我只是在说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你怎么能说运气和机会是一回事呢?机会是你走的第一步,运气是跟着机会来的。你说的那种机会没道理,只不过是不想自责的借口。你要是没有机会,别人就会把他的运气给你。你要是交了坏运,那么你就得再找个机会把坏运变成好运。当然什么事情都是互相关联着的。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看得出——你刚说了一件事,这件事就发生了。我们丢了小功和小高,然后我们找到了文福。我和这事没关系,后来——是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当时我们走遍了市场,找小功和小高。花生一路骂着他们,好像他们就在身边似的。"坏小子,老是惹麻烦。干吗不听你们大姐的话?"我们从一个摊头到另一个摊头找他们,连看一眼有趣的小玩艺的时间也没有。

    最后终于找到了他们,他们正站在观众席前,和大家一道等社戏开演哩。观众席是用绳子圈起来的,舞台上竖着一块大招牌:"新年社戏,奉献村神,欠债穷人,欢迎光临。"

    "你还记得吧,"我对花生说,"跟去年一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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