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延赤中短篇作品_司令爸爸许世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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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令爸爸许世友 (第3/14页)

像花似地经不起父亲的指头一碰。

    父亲一辈子起床早,在院子里舒身展腰、踢腿伸臂。活动开筋骨,远处军营的起床号才悠悠传来。

    和尚才肯起这么早,我哪里做得到呀!闻号起床只坚持了三天,逢了礼拜天,被子蒙了耳朵,身子蜷成一团儿,舒舒服服偷个懒。

    起床出门,阳光早已布满庭院。父亲正带着警卫班战士舞棍。听说那是上乘的形意风火棍,当年少林十三棍僧救唐王便是这种棍法。贺龙伯伯喜欢讲三侠五义,父亲喜欢讲少林寺的和尚。有人传说父亲八岁就杀过人,才冤枉呢。八岁时他只是夺过一支土匪兵的枪,他可没杀人。最后被逼入少林寺,当了八年小和尚。

    我喜欢听棍风呜呜,再配上战士发力时那短促的呐喊,由不得人心族摇动,热血翻涌。疏懒懈怠瞬间烟消,我立刻跑到树荫下,从抢棒架上用力抽出一根哨棍,拖拉着往警卫战士堆儿里钻。却听父亲一声大喝:“站住!”

    我吓得一哆嗦,哨棍落地。

    “许桑园,你当了几天兵?”父亲边问边走过来。

    我在心里搬手指头,然后说:“三天。”

    “你可起了三早啊?”父亲在笑,可是忽然又一虎脸“今天为啥偷懒?”

    我知道他是装着吓唬我,我才不怕呢。

    “今天我晒网。”

    “什么?晒网?”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妈了个×的,谁教你的?”父亲骂起来。他高兴时喜欢骂这句话,发怒时也喜欢骂这句话,我们兄弟姐妹从小都学会了这句骂人话。

    现在父亲绝不会是高兴地骂人,我便有些怕了。

    “你,你说的…”

    “老子什么时候教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你跟聂叔叔讲的,”我眼里含了泪“三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父亲怔了证,大概想起来了。眉毛像两条黑虫一样往一起爬,爬成一团又猛地窜上两边额角:“我那是讲什么?我是讲战士们太累了…算了,我一下子也给你讲不清。当兵的,思想工作下边做,现在是上cao。注意听命令:立正!”

    我顿时挺成一根棍。

    “向后——转!”

    转身间,阳光从树梢上方箭一般射来,我立刻眯下眼帘。

    “一二三四五,今莫睡糊涂。念!”

    “一二三四五,金佛睡糊涂!”

    “朝着太阳念,念一百遍!”

    “一二三四五,金佛睡糊涂!一二三四五,金佛睡糊涂!…”

    我念得头晕目眩,也不知够不够一百遍?父亲舞罢棍走过来,侧耳听一听,忽然眨巴起眼:“什么,你念什么?金佛睡糊涂?”

    “你告诉我金佛睡糊涂。”

    “哈哈哈!”父亲大笑,伸一只手把我拎上半空。我尖叫起来。父亲在我脸上有声有色地亲一口,说:“你呀,真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金佛怎么会睡糊涂?今、莫!今天莫要睡糊涂。记住了吗?”

    此后,我再不曾睡糊涂。我们在家的兄弟姐妹六人,很快都学会了“一二三四五,今莫睡糊涂”

    于是,我们六个孩子不论上学的没上学的,都成了许世友的童子兵。在我记忆的长河里,童子兵的生活永远荡漾着涟漪,永远是明光闪烁。每天总好像在等待着一种美好的、希冀着的东西。

    那时,我们住在南京山西路人和街十一号。这儿曾是日本使馆,院里有池塘和草坪。每当军号声悠悠入耳,我们便会怀着雀跃的心情穿上衣服争抢着朝大门外跑。

    “立正!”父亲打量着他的“半个班”嘴巴一抿,颧骨上便鼓起两团已被我们熟悉接受了的疙瘩rou,满意地点点头:“向右转,跑步走!”

    我们高唱着“我是一个兵”踏着露珠晶莹的青草地,绕着郁郁葱葱的池塘跑,太阳迎面微笑着露出半个橘红色的脸蛋。父亲开始喊:“一二一、一二—…”这种旋律在青草地和池塘上空游荡,在我们渴望成长的胸膛里起伏。

    可是,屁股后边远远地传来小妹带了哭腔哭调的叫喊:“不么,不么,我不干…”

    哈,她想跑第一,却落在了老后。

    “立定!”父亲突然下令,露出一丝亲切,眼皮轻轻一眨,快速喊了一串口令:“向后转!跑步走!一二—…哎呀,现在谁跑第一了?”

    “我,我,我第—…”小妹扬起双臂,尖声叫着,激动、兴奋、自豪,父亲急迎几步,小妹一头扑进父亲的怀抱,父亲一把将她举在空中,她一声接一声尖叫着,面孔兴奋得通红。于是,父亲的面孔也变得像刚出烤炉的面包一样闪着黑红的光波,迎着太阳放开粗憨的喉咙:“经建第一,小经建跑第一喽…”

    草坪上有哨棍、钢鞭、朴刀、弓箭和吊在树上的沙袋。父亲教建军和援朝打沙袋、舞哨棍,教我少林红拳,教华山使钢鞭…

    那天,父亲叫人在池塘对面立起胸靶,弯弓射箭。那弓箭是体育界朋友送的,弓立起来比我还要高一截。我费尽力气,一直未能把箭射过那个池塘。父亲笑了,把弓抓过去,搭箭轻轻一拉,说:“遇事莫逞强,学艺莫急躁,学到知羞处,武艺才能强。”唆!那箭便流星般飞出,啪!钉在圆心右侧一寸远的靶标上。

    父亲皱皱眉,朝我们一噘嘴,摇头叹气:“唉,荒疏了,荒疏了!”

    练武之后是洗漱。

    我最爱看父亲洗脸。他经常先“砂洗”后水洗。房前有半缸砂,他用两只手朝里一戳,便将整个手掌都插入砂子中。开始,他动作很慢,先要运口气,然后“嘿”地一声将手插入。渐渐地,频率加快,情绪也亢奋起来“嘿嘿”声便连成一串,缸里顿时翻涌起砂狼,那汗水便小河一样顺着涨红的脸颊淌下来。

    太惹人激动了。我们几个孩子便围上去,也憋一口气朝砂子里戳下手。转眼间又哎哟哟地叫着纷纷缩回了手。父亲手下那松软的一缸砂,在我们面前却突然坚硬起来,越插得猛越如碰壁一般狼狈。

    父亲无声地笑。父亲放声笑会张大嘴巴,脸上的rou便如拉长的橡筋;父亲无声地笑会抿紧嘴巴,甚至嘟出厚厚的嘴唇,脸上的rou便如汤圆一样鼓突起来,眼里流出孩子气的洋洋得意。终于,他用鼻子哼出家乡酸溜溜的调子:“山南绿荫荫,山北雪银银,同是大别山,为何不同仁?”他“唉”地一声停住唱,用食指轮次指点我们:“吃鸡吃鱼又吃鸭,缺少一肚子青菜屎。你们活得太安逸了。安贫者能成事,嚼得菜根百事可做。你们吃香喝辣就是少了吃点苦哟。”

    实在说,父亲很有些出口成章的本事,可惜我们那时听不大懂,只觉得新鲜上口,喜欢学舌,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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