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兆言中短篇小说_走近赛珍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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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近赛珍珠 (第21/22页)

也不管她是真不愿意,还是假不愿意,愣头愣脑地又一次抱住了她,要亲嘴。胡冬琴急了,死活不肯答应。远远地,有人沿田埂走过来,刘岳厚死皮赖脸地说:“不让我亲,就让我摸一摸。”说着,就把手伸过去,隔着胡冬琴的裤子,放在她那个地方不肯移开。

    胡冬琴真的恼了,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刘岳厚喘着气说:“我不要脸了。”

    胡冬琴说:“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说完,把他往桑树上一推,掉头就跑,刘岳厚想追没追上。这事很快就闹得全村都知道,姚五妹那火爆脾气,怎么能受得了这种委屈?像审贼似的,逼着刘岳厚一点一点地交代,他的那点良好感觉,早就被一盆冷水浇没了,经不住审问,相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挤牙膏一样把自己的罪行都说了出来。姚五妹恨得咬牙切齿,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和她哥在一个房间里待了整整一月,我都没让他碰一下,你竟然去摸她。”刘岳厚便强调自己是隔着裤子摸的,姚五妹说:“隔不隔一层布都一样,她让你摸,我明天也去找她哥哥,要做就做彻底,我就脱了裤子让他摸,你看我敢不敢!”

    虽然姚五妹说的是气话,但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刘岳厚一直为了这件事,抬不起头来。他的成功毕竟是短暂的,而且在别人眼里也算不上什么成功。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个成天写东西的没用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变得越来越没有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作为一种比较,当年姚五妹死活不肯嫁的胡冬琴的哥哥胡矮子,反倒逐渐成了人物,娶了一个有两个小孩的中年寡妇,两人辛辛苦苦地过日子。大的一个儿子首先成为暴发户,紧接着小的一个也成了有钱的主,弟兄两个盖了楼房,成了村子里数一数二的人家。

    刘岳厚一家的地位,在村子里却越来越糟糕。年青一代中,识字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也就越来越不把刘岳厚当回事。祠堂小学的复合班被取消了,他成为镇小学的教师,校长嫌他不能安心教学,逢开会必点名批评他。家家都在搞副业,都在动脑筋发财,想弄点钱盖房子,只有刘岳厚永远是在不切实际地写文章,写那种挣不到一分钱的文章。刘岳厚终于成为全村的笑柄,成为一个不切实际的典型,以至于当大家指责一个人将来可能会没出息,就说他以后会变得像刘岳厚一样。姚五妹和胡冬琴这对姑嫂,由昔日的冤家变成了好朋友,她们合伙养长毛兔,闲时就拿刘岳厚开涮。既然刘岳厚挣不到钱,姚五妹只有靠自己想办法,她尝试着各种能赚些钱的副业,有什么事都要和胡冬琴商量。刘岳厚意识到,自己心直口快的老婆对胡矮子已经不仅仅是歉意,不止一次流露自己当年没能嫁给他,真是瞎了眼。

    刘岳厚得了癌症来南京住院,姚五妹在病房里毫不掩饰地对陪她探视的胡冬琴说,当年她如果成全了他们就好了。胡冬琴说,你成全了我们,你好嫁给我哥。姚五妹说,我凭什么非要嫁给你哥,天下男人那么多,凭什么不嫁给这个不中用的家伙,就一定要嫁给你哥,难道我就不能谁也不嫁?两个人半真半假地说着,全不在乎刘岳厚听了会怎么想。胡冬琴的嫂子在一年前病故了。刘岳厚得了不治之症之后,两家的来往十分密切。胡矮子的大儿子看中了姚五妹的二女儿,刘岳厚心里有些不愿意,姚五妹说,你不愿意有什么用?他们小的愿意,我也愿意,这就行了。

    因为写作,因为永远不成功的写作,虽然刘岳厚还保持着自以为是的心高气傲,但是他完全失去了一个男人所应得到的尊重。他成为一个喜剧性的人物。村子上的人看不起他,他的老婆看不起他,他的子女也看不起他。他越来越潦倒,偏偏对写作的热情痴心不改。他马不停蹄地参加各种各样的写作函授班,有一度还想进南京大学的作家班深造。他让我帮他活动,让我带着他去见中文系的领导。中文系的领导是我大学同学,在我的熟人面前,他总是非常矫情,十分做作地说惭愧,说自己有愧于做我的老师。

    “我的学生都已经写出了名堂,可是我还像小学生一样地在学习写作!”他常常这样一本正经地介绍我和他的关系,显然他有些得意自己的学生中,好歹有一个能算是作家的人。“当年他可看不出是个能写东西的料,我记得他的祖父、他的父亲并不想让他成为一名作家,可是,他还是成了作家。”

    刘岳厚是在凌晨咽气的。他刚断气,刘丽英就毫不客气地打了一个电话给我。我一直想不明白刘岳厚怎么会有一个如此自说自话的大女儿,她毕业于一所中专学校,完全靠自己的能力跑到省城来闯天下。她和刘岳厚一样,从来就不怕麻烦我,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别人,是否合适。在电话里,她问我能不能去一趟医院,因为她虽然已经给她丈夫也挂了电话,但是她的丈夫出差在郊区,恐怕一时还赶不到。我困意蒙眬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黑灯瞎火地赶到医院。刘岳厚已经被罩上了白床单,护士小姐正在催家属赶快把尸体送往太平间,一看到我,不耐烦地说:“你怎么才到?”

    当我推着刘岳厚从电梯间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医院里很静,在通往太平间的路上,我们没有遇上任何人。由于刘丽英不像别的家属那样哭哭啼啼,我们这么静悄悄推着尸体从医院的大院里走过,反而显得庄重和肃穆。无论是我,还是刘丽英,对刘岳厚的死亡都做好了充分准备,医生对我们详细地介绍过他的病情。事实上,所有的人都在等着这一天。这一天终于来了。从大楼间的缝隙中,黎明的太阳正在升起,刘岳厚的故事就此彻底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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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珍珠的小说曾被改编过电影,是获得了奥斯卡奖,还是提名,我有些弄不清楚,反正当时的影响很大。早在30年代,电影就是个让小说家头疼的东西。它吸引了大众的口味,歪曲了小说的精神。最荒唐的一点,莫过于赛珍珠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都由纯粹的好莱坞的大腕明星来演,让一个纯粹的西方人扮演中国的农妇,其滑稽可想而知。《大地》中的阿兰一角,由出生于东欧的娜兹莫娃扮演,而《龙种》则由中国观众十分熟悉的赫本主演。

    由米高梅公司拍摄的赛珍珠小说,扩大了赛珍珠小说的影响,也肆无忌惮地糟蹋了赛珍珠的小说。赛珍珠后来一再被人误会,与看完电影留下的恶劣印象有关。实力雄厚的米高梅公司为了拍摄《大地》,曾向中国派了一支豪华阵容的剧组,这个剧组在中国并没有受到想象中的热烈欢迎,恰恰相反,剧组的一切活动,都受到了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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