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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伍 (第3/4页)

去好不好?”

    “等一会儿也好,恐怕曾处长要来,他很想见见你,还托我介绍!”

    “这些伟人我真怕,到底是乡下人出身,出不得客。”

    “这只能怪你,太随便了点,不知道的自然就…”朋友的话是指那军需大人对我的礼貌。我除了承认几年来朋友都饱经世故,能追上时代,而自己反如孩子处处使气任性,到处吃亏,没有可玩味的事了。因为朋友也看出了我的拘束,我就更觉得自己可怜。我的世界分明是和这些人两样的世界,其中应无得失也就很自然了,然而我又好象总还有一种虚荣在心,以为是总应当还有人相信,做一个上等人并不单是靠两件衣服就行,所以听到他一个姓曾的同事说很想要见见我,只得仍然等待下来了。

    不知为什么,客人忽然想起我的姓名了,他还不知道我就是他所说的那人,他问副官朋友“老成,沈××也是你们地方人!”

    我对朋友做了一个眼色,要他不说话。

    那军需大人于是一面燃了一枝烟,一面又说道“这是一个名人!你们地方真不错,有武装同志也有…”副官朋友匿笑不已,稍稍生了一点气的神气,问那军需大人“你认识他吗?”

    大约是这个年青体面人要顾全他的体面,不知为什么,他忽然会说出很可笑的话来,他说曾到一个地方吃酒见过我。我很觉得奇怪,就过细看看这个人,看了一阵依然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会过。我就说“想不到你先生还认识他,我们许多同乡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哩。”

    这人毫不在乎的吸着烟,放了一口烟气。他大约也是到过省一中学之类读过新书的人了,他继着就说,他还认得不少的名人,把名字一一列举出来,大有背诵如流之概。他又说他也做过编辑为新文学鼓吹过,同谁在副刊上作过战。到后见我笑得很久,似乎对于他所说的话很有趣味,就渐渐把我的落魄加以原谅,问起我到什么地方读书的话了。

    我说:“我不是读书的人,是成的老同事。”

    “你们那个同乡他也就当过兵!”

    “真有这样的事吗?”

    “我也不相信。不过,这是他说过的。”

    “他同你说的吗?”

    “不,他同别人说,我听到过。”

    “这倒是很好的事。他倒恐怕想不到还有许多不相识的知己的事。”

    “真是咧,一个作家,他可料不到…”姓曾的人来了,又是一个年纪青青标致人物,肋下挟了一个皮包,一进房就走过来同副官朋友捏手,且很聪明的对原来的客人加以注意的样子。那副官朋友先把他给军需大人介绍“这是曾同志,四十三师驻汉办事处长,——这是向同志,八十师经理处。”

    于是交换的捏了一下手,副官朋友又把那姓曾的引到我这方面来。

    “这是曾,这是我那老大哥沈××。”

    “哈,××先生吗?”(我的手被两只软绵绵的手捏紧了,我只点头笑,不做声。)“真好极了,我还同成同志说来看你,今天在此遇到,真好极了。…”我们即刻就到那长椅上并排坐下了,这年青人心上的诚实欢喜流露到颜色上使我感到温软,一方面我想起适间那军需大人的谈话所给我的不愉快,就又觉得在这时真是一个可笑的局面。我去望那军需大人,他正在同副官朋友说话。

    那军需大人用着还不十分相信的神气低低问副官朋友“这是沈××吗?”

    副官朋友笑,点头。他说“我以为你认识他!”

    这时我望到他们两人,两人也正望到我,副官朋友站起身,我第二次被他介绍给那年青军需了。那年青人红着脸把我的手握定,很狼狈的做出笑容,结结巴巴的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样子是“久仰,久仰!”

    我也仿佛极为难。本来对这说谎话的人,我感到的只是无聊。但如今见到那神气,且手是被握着,欲挣脱不能,也不免显得一点窘态。

    “好象是会过,一时真想不起了。”这人这样说着还不放手。他大约还想从谎话中挽救自己。

    我说“好象是,或者是北京。”

    “我不曾到过北京,恐怕是同先生在长沙见过。”

    “可是我还没到过长沙。”

    这位军需大人,随机应变的天才并不缺少,虽说明白不会有那过去晤面机缘,他把我的手一放,却怪起副官朋友来了。他说副官朋友刚才介绍时,只说这是姓陈的朋友,不说姓沈的朋友,所以才发生了这样一个笑话。他接着就想一笑了事,大声打着哈哈,且用自己嘲弄自己那种神气,说幸好是没有说过沈先生的坏话,不然可真使人难为情了。但是认真说起来呢,这事情即或副官朋友同我把这事忘去以后,他是也不至于忘记的。他知道我就是沈××,于是也走过来坐下,我就坐在这两个年青人中间,把话谈下去。曾姓的还不知道先前的事情,只见到这时这军需大人的神气,心中似乎就不甚高兴。然而这军需大人他仍然还是谈下去,同我谈文学,同姓曾的谈党务,同副官朋友谈鬼,前后照应,全无空隙,到后是曾姓的把我们邀出去玩,也不好意思把他单独放弃了,于是一同出旅馆。

    同这两个年青人在一块时我又怠工了一天,仍然是吃喝,吃喝够了又到公园散步。我一面在这陌生的朋友方面,感到一种难得的友谊而快乐,另一面就又望到自己萎靡中年的情调而感伤。我很明白那位军需大人,虽然在我面前说了谎,有点负疚,但到后仍然是因为我行动言语的平凡,把他对我的敬意取回去了。至于姓曾的处长呢,许多地方还太天真了一点,他对我的趣味似乎一半还只是为好奇,他劝我不妨到汉口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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