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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伍 (第2/4页)

副官,我陪你进去,可以。我实在怕穿这东西,因为不方便,和我生活不相称。”

    他见我意思十分诚实,无话可说了,我们就进了那公司,上到二楼,这容易流眼泪的人如今用钱的大方同当年眼泪一样,把材料样子一翻,一买下来是两百多块。我呢,无论如何被派定一条裤子,正好我所穿的还是一条秋季穿的黄布裤,再推辞也不行了。

    这朋友来上海,是接洽一种烟土的买卖。得到了那团长信,告他我上海的住处,托他为我带钱来,所以一到上海就把我住处找到了。我们就痛痛快快的玩了一天,到四川馆子去吃饭,吃了许多酒,又到一个地方去看电影。吃饭看电影地方全由我指定,他却出钱,我只得就这样招待尽了一天地主之谊。他住的地方是江南旅舍,第二天我清早坐了车到那里去找他,房中已经有了一个年青客人,衣服极其入时。我走进房去,副官朋友跳起来笑,一面为我介绍给那年青客人一面让坐。

    “这是同乡老同事,沈,这是向经理,第八十师的。”

    年青人悻悻的立起,随便的点头,手上一支卷烟还未吸到一半,就用力掷到身旁痰盂里去,发出咝的一声。见到这情形我觉得有一点受压迫,但是想到这人是××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我是好象略感拘束,坐下了。

    那朋友说“你那么早!”

    我笑,轻轻的说“不早。”

    那军需大人,正同朋友说到一个故事,还没说完,我来了,见我同朋友谈话,以为朋友是在应酬我,就把我不算数,又同朋友说道:“哈,我就听,是的!伢俐角母凶!我可不怕。我还是听,等会看这妖精怎么样来。吓,老成,蛮凶咧。刮风了,风在左边右边,(说时用手拍胸介)革命同志,从枪里炮里出来,怕鬼吗?我不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不怕,訇!哗,噼拍!来了!我心里有点紧了。角母会事呀?妖怪难道真有吗?

    吓,…”

    说到后来就大笑,从那笑中我悟出这是这位军需大人昨夜晚到闸北一个友人家中住宿,把人家畜养的猢狲当妖怪耽误一夜睡眠的故事。这年青体面人把话说来津津有味,我为这十全十美人的气势,也随着笑了。

    那年青体面人见我也笑,似乎有点不服气了,就问副官朋友“老成,你不信鬼吗?”

    “我看到过鬼打架,在常德提台衙门,一共有十个鬼,我们三个人就走去把鬼吓跑了。”

    “牛皮。我不信。”

    “不信吗,问我这沈二哥,他是同我在一堆过的,看我往年同人打些什么赌。我们放哨就专选有鬼地方去放,男子汉还怕鬼?”

    要他问我,这年青军需大人自然不愿。本来我的样子也太寒伧了,坐到这五块钱一天的房间大椅上,就总觉得不相称。我的新刮过的脸与我一身衣服,只增加别人对我敬意的消失,我的不能同军需大人坐在一起的颜色又毫不能隐瞒,听到副官朋友说到鬼,使我想起许多旧事,若无人在身边,真要哭了。

    我静静的观察这年青体面人的身材,望到这少年事业得意的脸孔,就安慰自己,认为别人是很有理由对自己加以忽视,且自己也还有理由对别人加以原谅了,我就不再顾及这个人,同副官朋友谈起往年的事来了。

    “成,遂宜近来做什么?”

    “他发了财,不做事,只在家中做父亲。”

    “方吉生?”

    “还是营长,驻武xue。”

    “魏三?”

    “做厘金局长,这样一个三麻子,命真好,得了那么一个好太太。”

    “太太什么地方人。”

    “陈…”

    “他那女儿也长大了吗?”

    “早养儿子了!这是怪物,大概养十个儿子,还是脸嫩嫩的如十八岁女人。现在才养第五个!”

    我默然了,因为想起这小女孩往年住到我家里,被我同我jiejie捉定,用朱红涂了脸,穿起我外祖母的大袖衣,要她唱苗歌玩的情形,还如昨天的事,想不到这小女孩就做了夫人,且出名的美丽了。

    朋友见我不做声,知道我是想到往日过去的事了,他笑。

    他说,

    “姑妈来了,打她的左脸,打她的右脸,呆一会儿这被打处都得了治疗,用嘴安慰…亏你记得到这些事。”

    他说的是我在一篇回忆的文章里所写到关于那女子故事的话,料不到这朋友,居然能这样有耐心,把我写的文章也一一记到,真使我觉得感谢,红脸了。

    朋友又说,

    “还是回去看看吧,许多人你都不会认识了,老朋友都等待你回去的,年青人也想见你这…”他意思是在下面加“文学家”三个字,但经我眼睛一扫,他知道这将引起军需大人的笑话,他把话中止了。

    那军需大人很无聊,就从洋服外氅口袋里取出一叠小报来,有些用红纸印就的,有些是大报,一一打开来看,大约从这些中间他也能够如上海一般大学生一样,可以得到一些名人轶事花国消息的知识。望到那神气跃如的脸儿,我不由不在心上羡慕这种人的天真。

    不知为什么,那军需看到一段报纸,只是咕咕的笑。

    “向,你笑什么?”

    “喔,角母多!”

    “多什么?”

    “老成,这里牛皮哩。这里说上海一个地方有十万野鸡,这是牛皮哩。十万,啊嗬,角母多!”

    我是到想笑笑也不能的情形下了。因为昨晚上副官朋友已把那团长朋友托带的两百块钱送了我,有了钱,我可以请这朋友玩玩了,就想找他出去,离开这年青体面人物。

    我说“成,我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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