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海六部曲3:地海彼岸_第六章洛拔那瑞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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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洛拔那瑞 (第3/5页)

样失去了,失去一切我所知的,包括全部咒语和名字。它们像蛛网细索,张结在我的眼睛和嘴巴上。这世界破了个洞,『光』就从那个洞溜走。而咒语也跟着它溜走了。你知道吗?我儿子整天坐在黑暗中呆望,想寻找那个世界破洞。他说,要是他眼盲,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他做染工时失去了一只手。我们以前是洛拔那瑞的丝染师傅。瞧——”说着,她当着他们的面,摇晃两只有力的瘦臂膀,由手到肩,整个淡淡混杂着一条条无法去除的染料颜色。“染料沾着皮肤,永远没办法去掉,”她说:“但心神能洗干净,心神不会固着颜色。你是什么人?”

    雀鹰没说什么,但他的目光再度捕捉妇人的目光。站在一旁的亚刃不安地观望。

    她突然颤抖起来,并很小声地说:“吾识得汝——”

    “嗳,大姊,『同类相知』。”

    瞧她惊骇地想逃离法师,想跑开,却又渴望靠近他——简直就想跪在他脚边——的那种样子,实在古怪。

    他拉起她一只手并抱住她。“你想把原有的力量、技艺、名字都找回来吗?我可以给你。”

    “您就是那位『大人』,”她耳语道:“您是『黑影之王』,黑暗境域之主——”

    “我不是。我不是什么王,我是人,普通人,你的兄弟,你的同类。”

    “但你不会死,对不对?”

    “我会。”

    “但你还是会回来,然后永存。”

    “我不能,没有谁能够。”

    “这么说,你不是那位『大人』了——不是黑暗境域那位大人。”她说着,蹙起眉头,有点怀疑地注视雀鹰,但恐惧减少了。“不过,你是一位『大人』没错。是不是共有两位呢?敢问尊姓大名?”

    雀鹰严峻的面孔柔和了一下。“我没办法告诉你。”他和蔼地说。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说着,站直了些,并面向雀鹰。她的声音及举止透露出她过去曾有的尊严。“我不想永远永远一直活下去,我宁可要回那些事物的名字,但它们全丧失了。如今,名字已无关紧要,秘密也不再是秘密了。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她双眼炯炯发光,拳头紧握,欺身向前耳语:“我的名字叫阿卡兰。”小声讲完,又嘶声尖叫:“阿卡兰!阿卡兰!我的名字叫阿卡兰!大家都知道我的秘密名字、都知道我的真名了。秘密已经消失,真相也没有了。死亡也不再,死亡——死亡!”她讲到“死亡”两字时,一边抽泣,唾沫由口内飞出。

    “安静,阿卡兰!”

    她安静了,肮脏的面颊滚下泪珠,与没梳理的一绺绺头发并列。

    雀鹰双手捧起那张皱纹满布、泪痕斑斑的脸庞,很轻很柔地亲吻她双眼。她呆立不动,双目闭合。他贴近她耳朵,用太古语讲了一些话,并再亲吻一次,才把她放开。

    她睁开双眼,用深思、惊叹的目光注视他许久。一名新生儿就是这么看母亲的,同样,一个母亲也是这么看孩子的。然后她慢慢转身走向大门,入内,关门,全静悄无声,脸上一径挂着惊叹的表情。

    法师也静悄悄转身,开始往外走向街道。亚刃随后,什么问题也不敢提。不久,法师止步,立正荒废的树园中,说:“我取走她的名字,另外给她一个新的,这样就等于重生了一般。在这之前,她既没有外来协助,也没有希望。”

    他的声音紧绷而僵硬。

    “她曾是个有力量的女子,”他继续说:“非仅不是一般的女巫或调配药师,而是拥有技艺和法术,善于运用她的技艺创造美,实在是个足以自豪的可敬女子。她过去的生命曾经如此,可惜全都浪费了。”他突然掉转头,步入树间甬道,站在一棵树干旁边,背对亚刃。

    亚刃独自站在酷热、树影斑驳的阳光下等候。他深知,雀鹰不好拿自己的情绪烦扰他,他实在也不晓得该做什么或说什么才好。不过,他的心完全向着他的同伴。这并非只是初见时那种多情的热心和敬慕,而是痛苦地宛若由心底深处拉出一条连结,编造了一个无法拆解的维系。他可以感觉,当下这份爱里有种慈悲——少了那慈悲,这份爱就不够纯粹、不够完全,也不会持久。

    不久,雀鹰穿过树园的绿荫走回来。两人都未发一语,肩并肩继续走。这时已经很热了,昨夜的雨水已干,尘上在他们脚下扬起。今天上午,亚刃好像受梦境影响,心中起过乏味沮丧之感;现在,忽儿晒太阳、忽儿走树荫,他倒感觉趣味横生。而且,不用深思目标何在地徒步行走,也很享受。

    事实也是这样,因为他们真的没达成什么目标。下午时间只是耗在:先与关心染料矿砂的人交谈,继而为几小块人家所谓的艾摩矿石议价。拖着步伐,傍晚的阳光落在头上和颈背,两人相偕走回叟撒拉时,雀鹰表示意见说:“这根本就是孔雀石嘛。不过,我怀疑叟撒拉的人是不是就分得出差异。”

    “这里的人好奇怪,”亚刃说:“他们不管什么事都无法分别差异,真是奇怪。就如昨天一个村民对村长说的:『你不会晓得真的靛蓝与蓝土的不同』…他们一个个抱怨时机不好,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机不好。他们说产品伪冒不实,却不知改进。他们甚至不晓得工匠与巫师不同,也不知道工艺和巫艺不一样。他们头脑里简直没有颜色的界线分野。在他们看起来,万事万物一样,都是灰的。”

    “嗳。”法师如在深思,但依旧大步前进。他的头低垂在两肩之间,状似老鹰。虽然他个子矮,但步伐大。“他们所缺的,是什么?”

    亚刃毫不迟疑回答:“生命的欢欣。”

    “嗳。”雀鹰再应道。他接受亚刃的陈述,并陷入深思。好大一会儿才说:“真高兴你替我思考,孩子…我实在累了,脑筋不济。打从今天早晨起,打从跟那位名叫阿卡兰的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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