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4/6页)



    “扔掉了。”

    “什么？”我深觉可惜“就这样扔在街上去？”

    “留着干什么？令侠说的，没有用的东西赶紧扔掉。”

    “将来也许会用得着。”

    “到时再买。”

    “浪费。”

    她咭咭咕咕的笑，轻松得很，对她自己的前途丝毫不关心，她终止学业，放弃亲情，盲头盲脑跟着个没志气的男人，孩子又快要出生，像站在悬崖边缘似的，险象横生，偏偏她自己又不知道，我真替她担心得头发都白。

    “哈拿，你干吗老是愁眉苦脸的？”

    “我也在奇怪，怎么你还笑得出来。”我推她一下。

    梅令侠说：“喂，别动我老婆，她现在身分非同小可。”

    马大又像被人搔到腋窝似的笑起来。

    我叹息一声“我要走啦，你们慢慢玩吧，”

    马大说：“吃了饭才走。”

    “这一阵胃口坏得不得了，你们请自己享受。”

    “对这间房子有什么意见？”马大拉着我。

    我坦白的说：“太大太空洞，我不会住这儿。”

    她很有信心“等装修完毕，你会喜欢的。”

    我自己驾车回家。

    我向mama控诉马大挥霍无度。

    mama说：“钱给了她，就别理她怎么花，千万别rou刺，各人的价值观念不一样，你要看开点。”

    “mama，如果我像你这样识大体就好。”

    “年龄大了看得远，主观就没有那么强。”

    “mama，你猜马大会不会把孩子交我们带？”我有无限憧憬。

    “早说好了，”mama笑吟吟“他们两夫妻那种性情，哪里有耐心带孩子。”

    “真的？吓真的？”我跳起来。

    “你看你乐的！”mama说“哈拿，将来你自己有孩子还不知道宠得怎么样。”

    “我爱小孩，每个小孩都是天使，美的丑的孩子我都一视同仁，多多益善。”

    老英姐走进来，眉开眼笑的：“有一封信，有一封信。”手中真的拿着一封信。

    我不在意，还跟mama说：“要叫马大快快补行婚礼。”

    mama问：“什么信？”

    “马来西亚的信。”老英姐递到我跟前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心咚一跳。

    “邮票我认得。”英姐说“以前我见过。”

    我接过信，情绪紧张起来，是永亨的信，他的信终于来了。我也顾不得维持风度，马上站起来，走到房内去。

    mama在我身后说：“这孩子…”

    我拆开信，只薄薄的一张纸。永亨跟我报道他在那边的生活，说因水土不服的缘故，肠胃不适，瘦了七磅。公司内很乱，完全没有系统，可是按帐簿一算之下，居然有利润，于是对几个老师傅刮目相看云云。

    最后永亨叫我问候mama。

    什么也没说。

    客气得不像话，他这个人，时冷时热，令人无法触摸。

    我把信顺手折好，放进抽屉里。

    这样的信叫我怎么回复？总不见得我也把生活起居向他报告一番。

    mama进来“永亨说些什么？”

    “说他正式成为橡胶园主人，手下数百个工人，可以想象他会将事业发展得蒸蒸日上，与西方强国的轮胎公司签订合约，发财立品，将马来西亚的大屋改名为‘亨园’，与当地最美的女郎谈恋爱，故事传奇，可以写为一篇小说…”我挥舞着手臂。

    mama笑“可以听得出你对他的不满。”

    “阴阳怪气。”我骂永亨。

    “他是个孤儿，寄人篱下久了，性情未免内向一点。”

    “mama一向帮他。不过mama眼中没有坏人，每个人都有他不得意之处，做贼也有道理。”我不服气。

    “他还说些什么？”mama问。

    “没有了。”

    “你回信给他，说等他回…”

    我跳起来“等他回来干什么？”

    “别神经过敏，等他回来，咱们好好的聚一聚。”mama笑道。

    分明是寻我开心。

    mama老想我向永亨示爱，我要是有马大一半的大胆与勇气…不不，马大是被动的，我应该说：假如殷永亨有梅令侠一半恬不知耻…不不，我怎么可以希望永亨像梅某这样卑鄙？

    我心乱成一片。

    “李伯母那里有班年青人，对戏剧很有兴趣，正磨着她把以前的本子交出来呢，你要不要同我去一趟，多认识几个新朋友？”mama试探的问。

    我微笑“不用。”

    “你在家干吗？”

    “买毛线回来替小宝贝打毛衣。”

    “人家会以为你是未婚mama。”mama取笑我。

    “对了，”我说“催马大赶紧结婚是正经。”

    “催过好几次，他们有他们的打算，新派人，看轻婚书，难道我还同他们反脸不成。”

    “结婚好，”我说“结婚有保障。”

    mama喝口茶“叫梅令侠保障咱们马大？”她冷笑一声。

    我马上觉得这句话舒服熨帖地钻进我的耳朵，我拍一下手“真的，马大始终有我们在这里。”

    “此刻她手头上有钱，他不敢亏待她。”mama说。

    “真的，先一阵子他已经开始逼她，你看出来没有？”

    mama叹口气“我何尝不知道，所以才顺她的意。”

    我把mama的手捧到脸旁。最伟大的母爱应当如此，我与马大夫复何求。有些父母只爱孩子听话。一不服从就压下不孝的大帽子，那跟mama有天渊之别。或许会有人说mama过于纵容我们，但我只知道，无论晴或雨，她总支持我们。

    “我答应过你们母亲。”她喃喃的说。

    我说：“你就是我们的母亲。”

    “傻孩子，来，跟我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