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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老实人-个妇人的沈从文集 (第3/4页)
肩似乎也有了点毛病了。 看《妇女杂志》上说是用樟脑可以杀虫,用汾酒喷可以使毛不脱,因不知喷法,只令张嫂买了两百文樟脑,做小包分置在箱子里。 收到四弟寄来报五份,有画报一张,印有北京清宫内里景物。听说是近来清宫里只要花一块钱即可入内去参观,黄瓦红墙,俊伟富厚,真不知是如何有趣!四弟在北京时总是常到过的罢,可惜我们是无从梦及。 母亲回时携了一包新鲜的枇杷,说,妹,这是特意为你拿来的,刘师母园里摘来,我是只能吃一两颗尝尝新,应下节候就有了。不知我还比母亲早得吃。 在灯下为母亲念报,又把四弟为直卿做的一篇纪念文章读给母亲听。 “是这样咧,可怜他们两弟兄当年在当兵的那时。你四弟的确真小,听说做了书记后别人还为他取了个绰号叫‘射师爷’呢。” 念到后面,母亲是眼眶子全湿着在那里默听,我也无从念下,只说文章是就此完了。 不知这文章是不是四弟一旁脸颊上流着大的泉样眼泪时写成"zise" >zise "zise" >zise紫色梦】的。他大哥,除了在母亲,在我,在四弟几个人心中似乎还生存外,如今是又生存在这文章里了。因此也就使我愈觉得可伤。若是两弟兄还是一同存在,一同做着事,不相分离,虽然是无从使母亲见面,母亲也会少了一点忧愁罢。家中有直卿在,也不至要四弟一人来撑持,四弟也可以去多求点学罢。看四弟的相,身体比他大哥似乎还要单,可怜一个人从小到如今还是那么无可奈何的到处飘,也都是为我们母媳两人…恣意的伏在床上哭了多时,又恐母亲知时心中难过,只好用被蒙了头。 …(间了十二天) 真象是书引出我许多的烦恼。在往常,象不至于那样。 近日只觉得一堆一堆苦恼,竟如同蜂子样飞拥上身来。我又象新发见缺少了许多东西。 本日晚得四弟信,说不日要归家,因卖文章得了七十块钱,所以路费就有了。母亲听到极其高兴。 五月初五日。 端阳,晨,三姨送粽子来,同时又送了一对鸡。母亲叫张嫂把那小一点的鸡婆杀了。到吃过早饭后,周家又送了粽子同糖点心来,因为太多,母亲叫来人拿回去,赏了他四百钱。 八弟来拜节,母亲嘱送两百钱。 “送他一百就有了,这孩子,一得了钱就去买果子吃,又不怕伤食。” “别人那么远远的来拜节的,有希望咧。”母亲说了就好笑。 “母亲对于这些小孩子都疼得太过分了。我若是一个小孩子,恐怕还要得老人家疼!” 母亲笑。说“小孩子是可爱的。” 人越老,对于小孩子越爱,是真事。 “八弟,你不能拿钱全买李子枇杷吃,明天我回去见娘是要告的。” “是的是的,我买纸抄字。” 八弟去了不久文鉴来。仍然是二十枚铜子的打发。问母亲,怎不给小钱,说是小钱留到过年用。 母亲说:“文鉴,要你妈晚上来吃饭,吃皮蛋,吃白片猪rou。” “好,好,”就走了。 “记到要你娘来,我们等她哩。”我追出去告。 “好,好,”这小孩,跑得象一匹脱了笼头的小马,想必又拿钱到老瑞那里买蛐蛐笼去了。 文鉴妈来了,母亲想打牌,要向嫂去接几个客。 接大嫂,接刘干妈,接宋婶,接伍家婶子。我猜详,除了饿牌的刘干妈,其他的人都怕不能来。告母亲“怕不能来吧。” 母亲说“妹你为我想一想。” “我想在过节还能出来打牌的,恐只有刘干妈一人。” “那邀大姨的大妹来,说你要她来。”大妹是大姨的大女儿。 “好,要她来,周姊也要来,若你打一个,就够了。文鉴妈,是能打三天三夜不下桌子的,麻将到老鼠搬家,全都来,全都会。到家里时,同松弟柏弟打一铜子一墩也不辞。” 人来了,就摆常特意要大妹坐母亲上手,好放老人的张子。牌是打“一百二百叠叠翻”我又坐大妹上手,当母亲作庄时,我“守醒”就站到母亲同大妹身背后牵线,好让母亲尽得好牌吃。刘干妈知道只尽笑。 因为客多了,晚饭菜上加了腊rou同板鸭。大家吃雄黄酒,用雄黄末子放到酒里去。母亲很高兴,吃酒到四杯。文鉴娘扯文鉴的耳朵用雄黄在额上画了个“王”字,母亲笑,说是记到前几年还为大妹画王字,如今大妹就是大姑娘家了。大妹就笑请母亲再为画一次,我也要母亲为画一个小王字,大家笑得喘不过气来。母亲高兴得很,自己也在额上搽了三点子。刘干妈也搽,向嫂也搽。晚上因为留大妹在家里莫回去,又打牌,一直到二炮,文鉴母子同到刘干妈等才转家。打牌母亲赢我输,把母亲赢的全输去,还不够数的。今天是应当我输点钱,好让这些老人高兴点。 同到大妹一起睡。当睡时,母亲告我们明天可以晏起一点的,她已嘱咐向嫂买菜了。 大妹还是三月到过我们家中的。我们预备照料母亲上床以后才去睡,母亲不答应,说大妹是客。其实大妹到这里,比到自己家里还随便,客还要跑到厨房去自己炒菜,这客也真太不象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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