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集-小说卷1_1928老实人-个妇人的沈从文集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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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8老实人-个妇人的沈从文集 (第2/4页)

已死。

    直卿仍然是笑着嚷着,一见我就近身来…“你有过好久都不刮脸,你看你胡子都刺人了!”

    他只是笑。

    “怎不说话?”

    我这时忽然又记起他是死过一次,所以忽然害怕,往里就走,遇到家里的爹,告爹说适间见着直卿,瘦了一点,还是旧模样,爹就跑出去追他,…醒了,追想着很分明的梦境,就哭了。

    听更声还只转五点。以后也没有再睡,就在床上回味着那笑着嚷着的直卿的脸相。哭是今年第一回。

    头只是昏沉,怕母亲知道,还是先母亲起床。

    母亲于早饭后到南门坪去看周娘家傩傩,拿了昨日大姨送来粑粑的一半。母亲刚出门,义成铺子里即送来十斤茶油,告他没有钱,老太太不在家呢,那伢仔说不要紧,连坛子放下就走了。晚上母亲回,才知道是母亲从铺前过身时订下的。

    母亲说拿五斤为四弟炸菌油,遇到好菌子时就办。

    文鉴同他娘于下半日来坐了一回,又谈了一阵近来四弟的情形。

    “我可以为他做个媒,廖家桥张家亲戚那大妹乖极了!”

    “你下次来试和我妈谈谈罢。”

    “那大妹真好,样子脾气都配得上四弟。我文鉴是太小,不然我是将留到自己做媳妇用,谁还愿意帮别人做媒?”

    我怂恿着她,要她等另一次试同母亲去谈谈,她答应了。

    走时把大姨送来那粑粑取十多个送文鉴,两娘儿就去了。文鉴小小的就非常懂事,也亏得他,田嫂子生到这世界上才还有点趣儿。若我的碧碧莫有死,则七月初五是五岁了,不知又是如何的乖,母亲又是如何的惯恃。…这也是命。

    听到外面吹小唢呐,要帮工张嫂把那四只小公鸡都捉去阉了,二十文一只,一共是八个铜元。母亲回时说是应得关到笼里去,不然它一吃了水,将来又会咯咯咯开叫了。告母亲粑粑又去了一半,母亲说我们又都不大欢喜吃糯米食,正好明天谁来都送去,免得发霉。

    院子里那一盆慈菇,经了雨,叶子更其绿的可怜了,上旬数是九匹叶子,如今是十四匹。月季忘了收拾,开着的热热闹闹的花都给雨打落了。人也是这样,一阵暴风雨吹到心上来,颜色也会在很快的时间中就摧残憔悴得不成样子的;慈菇般的心肠呢,因此会使叶子更其肥壮。

    今天日记写下了许多,象这样记下去,到年底真会有颇厚的一本了,也是可喜的事。

    四月十七日,晴。

    要张嫂喊老向屋里人来下帐子去洗。

    用鲫鱼川汤作早饭菜,母亲说这非常好。近来鲫鱼卖五百多一斤,比去年贵一半了。但比较鸡同鸭子算来,还是合宜。鲫鱼好是好,却多刺。母亲不爱那无刺的鳜鱼,喜欢鲫鱼。每见她老人家筷子一动,心就一跳。她又不要人帮到拣。

    阿弥陀佛,从不闻鱼刺卡了喉。

    黄土坡家中教人来接,问了母亲,稍稍收拾下,就同来的那女人回家了。到家见了爹,象是胖点了。问八弟,才知近日棓子涨了价,爹拟不久就下常德。棓子一共三千多斤,还有四十桶桐油。八弟因了我回家,特得许可,逃了一天学,因此见我异常高兴。要我拿钱送他试去采买一点新上市的枇杷吃,不久就大大的提一篮枇杷回来了。

    “爹是不准吃的,姊姊你来,我就叨光了!”把篮子顿到地板上的八弟,蹲下去把胖大的都拣给我,自己选那小而熟的。

    “八弟你少吃点。为哥哥留一半,不然爹爹又会说你淘气。”

    “是,我知道呢,”他也怕爹爹知道是他出的主意,吃了些就玩去了。

    到家中看到爹,姨娘,朱嫂,松弟,柏弟,八弟,在一个桌子上吃了饭,恐怕天黑,就回这边家来了。母亲同宋婶子正吃着饭。宋婶子说:“听说是回娘家做客去了,我怕你不会回来的,你婆婆还留我做伴!”

    “有偏婶子了。早是不知婶子要来的,不然也不去了。”

    母亲不知还以为是有许多客“请了些什么人?”

    “一个都没有!是为爹不久拟下常德卖——子,所以要我转去坐坐。”

    宋婶子于断黑后挣着要回去。母亲也不好怎样留了,只把那剩下来的粑粑为几个小老表用手巾包去。

    晚上母亲说怕是吃饭太多了,腹略有点疼。煨了点糊米茶吃,母亲出了些汗,即时象就好了点。恐怕母亲半夜人不安,是夜灯只捻得很小很小,打了三更始上床。

    四月十八日,晴。

    母亲象是忘了昨夜的腹痛,很早的就起床了。

    “大妹你还没醒么?”

    在梦中给母亲惊醒,母亲是站在床边笑着。我想起身,又给母亲按倒下去。

    “妹你莫忙,还蛮早咧。我醒了,想起今天是佛生日,还得到玉皇阁去找到师母,所以早早的就起来了。我洗一个脸就出去,顺便到大姨家去邀她。大概是晚上回罢。”

    “妈是全好了?”

    “早好了,昨夜睡得也很好。妹你昨夜太睡晚了,再睡睡罢。我报了张嫂,为你买了早饭菜,那坛子里盐蛋你欢喜吃正好用新辣子炒吃。”

    母亲何时出的大门都不知,起床时已是十点了。

    太阳甚好,把母亲皮袄都取出到院子中晾着晒,那件青宁绸面的脱了许多毛,我那件狐腿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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