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威格短篇小说集_雷泼莱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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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泼莱拉 (第6/8页)

的女主人背后发xiele出去。她觉得她的贪求心理由于夫人的这次归来被非法地偷走了,热情服侍男爵所享受到的欢乐被剥夺了,她又被推回了厨房和灶台边,那个亲切的名字“雷泼莱拉”也被取缔了。因为男爵需要特别留神,不能在夫人面前表示出半点对克莱岑莎的好感。但有时,当他因为经过恼人的大吵大闹觉得累了,需要某种安慰,想透一透空气的时候,他就悄悄地跑到厨房里去找她,他在一个硬木凳上坐下,就会脱口说道:“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

    这位被她奉若神明的先生到她身边来,以便从过度紧张的处境中寻求解脱,这是雷泼莱拉最愉快的时刻。她从来都不敢回答或安慰他一句话;她坐在那里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只是有时用一种表示细心倾听的目光,又怜悯又痛苦地朝这位变成了奴隶的神看上一眼,这种无言的同情使他感到很舒畅。但过一会地离开了厨房,她便勃然大怒,又马上皱起眉头,她的手愤怒地重重地拍打着没有抵抗能力的猪rou,哪里啪啦地刷洗盘碗刀叉,发泄愤怒。

    夫人归来后越来越郁闷的气氛终于酿成了一场风暴:在一次阴森可怖的吵闹中,男爵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喜地摆脱了小学生般的恭顺、冷淡的态度,一跃而起,把门啪喷一撞走了出去。“现在我真是受够了,”他怒气冲冲地喊着,震得每间屋子的窗玻璃都颤巍巍地铮铮作响。还在盛怒末消、满脸涨得通红的时候,他就跑出来,进了厨房,冲着那个像一张拉满的弓似的发抖的克莱岑莎说:“马上去把我的箱子和猎枪拿来。我要打一个星期猎。在这个活地狱里,就是魔鬼也一天都忍受不下去:非得彻底完结不可了。”

    克莱岑莎兴奋地瞧着他:现在,他又是她的主人了。于是格格地响起了粗野的笑声:“先生您是对的,是非得彻底完结不可了。”她满腔热忱,匆匆忙忙地走进一个个房间,飞快地从柜子里和桌子上抓着一切必备的东西。这个野人的每根神经都因情绪过分激动而不停地颤抖。

    然后,她便亲自把箱子和猎枪扛下去放在车子里。但当他想找一句话,对她的热心照料表示感谢时,他的目光却吓得缩了回去,因为在她那福皱重叠的嘴唇上又出现了咧着大嘴的恶意的笑容.他一见她这样笑总不免大吃一惊。他一见她这样偷偷看他,便不由得想起一匹马在准备跳跃时那拳身勾腿的姿态。但这时她已经又俯下身来,亲呢得超出了主仆的界限,用沙哑的声音悄悄地说:“先生您一路保重,我会料理好一切的。”

    三天以后,一封紧急电报把男爵从打猎的地方叫回来了。在火车站上迎接他的是他的表兄。第一眼,这个心神不宁的男爵就看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因为表兄的目光躲躲闪闪的,有些失常。听过几句事先斟酌好的话,他知道了:原来是人们早上发现他的妻子死在床上了,整个房间都充满了煤气。他表见告诉他,遗憾的是已经排除了工作疏忽发生事故的可能,因为现在是五月份,煤气炉早就不用了,自杀的意图看得很清楚,就是不幸的死者夜里服了烈性安眠药“维罗那尔”此外,那天晚上只有厨娘克莱岑莎一个人在家,据她说,她听见那个不幸的死者夜里还到前厅去过,显然是故意把关得好好的煤气罐打开了。根据这个陈述,陪同前来的法医也就宣布了排除任何事故的可能性,确认属于自杀。

    男爵浑身哆喀起来。当他表兄提到克莱岑莎的证词时,他觉得手上的血液都突然变冷了:

    一个不快的讨厌的想法像一阵恶心一样从他心里直往上涌。但他尽力把这种不断增长的恼人的感觉压了下去,任凭他的表兄把他带到家里。尸体已经抬走了,他的亲友脸色阴沉地坐在会客室里:他们的吊唁冷若刀光。他们以一种告发的口吻说:必须强调指出,这件“丑闻”可惜已经掩盖不住了,因为早上女仆就尖叫着“夫人她自杀了”从楼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他们还说,已经安排了一个不兴师动众的葬礼——一那道寒气逼人的刀光又冲着他来了——

    因为遗憾的是,由于种种的传言早就引起了社会上的好奇心理,实在令人不快。死气沉沉的男爵心神不定地听着,不由自主地抬头朝那扇通往囫、定的紧闭着的门望了一眼,又胆怯地把目光收了回去。有一种思想在他。动中不停地痛苦地翻腾着,他想要理出一个头绪来,但这些空泛的、充满敌意的言语弄得他精神无法集中。这些亲友悲痛地啼啼叨叨地说着话,又围着他站了半个小时,才陆续向他道别而去。只有他一个人留在那间空荡荡的半明半暗的屋子里,像挨了一闷棍似的,浑身打颤,头痛腿软。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他吓得跳了起来,喊道:“进来!”话音未落,就从他背后传来了一种迟疑的脚步声,一种他很熟悉的沉重、缓慢、拖沓的脚步声。一阵恐惧突然向他袭来:

    他感到地的颈项好像被螺栓固定在那里似的僵直了,同时感到皮肤上有一股颤动不停的冰冷的寒气从太阳xue一直流到膝盖。他想转过身去,但肌rou不听使唤。他就这样停在房间的中间,浑身发抖,一言不发,两P僵直地垂着,同时他明确地意识到,这样知罪地站在那里毕竟显得太怯懦。但他使出全身的气力也无济于事:周身的肌rou就是不听话。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那语调十分镇静,讲的是最不动听最枯燥的话题:“我只是想问一问,先生您是在家里还是到外面去吃饭。”男爵颤抖得越来越凶,现在那股寒气已经进入了他的胸腔。他匆匆地张了三次嘴,终于憋出了这么~句话:“不,我现在什么也不吃。”于是那脚步声便拖拖沓沓地离开了房间。他没有勇气转过身去。他突然僵在那里了:一种厌恶感或一阵痉挛摇动着全身。他不禁猛的一动,直对着门跳了过去,哆哆佩嗑地扭了一下门锁,心想:这样一来,那脚步,那像鬼一样踉在他身后的可恨的脚步,再也不会来到他身边了。然后,他跌坐在单人沙发上,想把一种自己本不想去触动、但像蜗牛般一再冷丝丝粘滋滋在他心里向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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