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克里斯朵夫_卷三少年第二部萨皮纳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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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少年第二部萨皮纳 (第3/12页)

椅子上缓缓摇摆,沉入遐想。克利斯朵夫也在一旁出神。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半小时以后,一阵薰风从装着杨梅的小车上吹来,带着醉人的香味,克利斯朵夫不由得轻轻的自言自语。萨皮纳回报他一两个字。他们俩又不作声了,只体味着这种宁静跟那些不相干的话。他们作着同样的梦,想着同一的念头;什么念头呢?不知道,他们自己也不承认有同样的思想。大钟敲了十一点,两人笑了笑,分手了。

    第二天,他们根本不想再开始谈话,只守着他们心爱的静默,隔了半晌才交换一言半语,证明他们原来都想着同样的事。

    萨皮纳笑着说:“不勉强自己说话真是舒服多了!你以为该找点儿话来说,可是多麻烦啊!”“唉!"克利斯朵夫声音非常感动,"要是大家都象你这样想才好呢!”

    两人一起笑了。他们都想到了伏奇尔太太。

    “可怜的女人!"萨皮纳说。"真教人头疼!”

    “她自己可从来不头疼,"克利斯朵夫表示很痛心。

    萨皮纳瞧着他的神色,听着他的话,笑了起来。

    “你觉得有趣吗?"他说。"你满不在乎,因为你不受这个罪。”

    “对啦,我锁了门躲在家里。”

    她差不多没有声音的、轻轻的笑了一笑。克利斯朵夫在恬静的夜里很高兴的听着她。他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觉得畅快极了。

    “啊!能够不作声多舒服!"他说着伸了个懒腰。

    “说话真没意思!"她回答。

    “对啦,不说话大家已经很了解了!”

    两人又没有声音了。他们在黑暗里彼此瞧不见,可都微微的笑着。

    然而,即使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有同样的感觉,——或者自以为如此,——还谈不到互相有什么认识。萨皮纳根本不在乎这一点。克利斯朵夫比较好奇,有天晚上问她:“你喜欢音乐吗?”

    “不,"她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听了心中发闷,一点儿都不懂。”

    这种坦白使他很高兴。一般人听到音乐就烦闷,嘴里偏要说喜欢极了:克利斯朵夫听腻了这种谎话,所以有人能老实说不爱音乐,他差不多认为是种德性了。他又问萨皮纳看书不看。

    不,先是她没有书。

    他提议把他的借给她。

    “是正经书吗?"她有些害怕的问。

    她要不喜欢的话,就不给她正经书。他可以借些诗集给她。

    “那不就是正经书吗?”

    “那末小说罢?”

    她撅了撅嘴。

    难道这个她也不感兴趣吗?

    兴趣是有的;但小说总嫌太长,她永远没有耐性看完。她会忘了开头的情节,会跳过几章,结果什么都弄不清,把书丢下了。

    “原来是这样的兴趣!”

    “哦,对一桩平空编出来的故事,有这点儿兴趣也够了。一个人在书本以外不是也该有点儿兴趣吗?”

    “也许喜欢看戏罢?”

    “那才不呢!”

    “难道不上戏院去吗?”

    “不去。戏院里太热,人太多。哪有家里舒服?灯光刺着你眼睛,戏子又那么难看!”

    在这一点上,他和她表示同意。但戏院里还有别的东西,譬如那些戏文吧。

    “是的,"她心不在焉的回答。"可是我没空。”

    “你忙些什么呢,从早到晚?”

    她笑了笑:“事情多呢!”

    “不错,你还有你的铺子。”

    “哦!"她不慌不忙的说,"为铺子我也不怎么忙。”

    “那末是你的女孩子使你没有空-?”

    “也不是的,可怜的孩子,她很乖,会自个儿玩的。”

    “那末忙什么呢?”

    他对自己的冒昧表示歉意。但她觉得他的冒昧很有意思。

    “事情多呢,多得很!”

    “什么呢?”

    她可说不清。有各种各样的事要你忙着。只要起身,梳洗,想中饭,做中饭,吃中饭,再想晚饭,收拾一下房间…一天已经完了…并且究竟还该有些空闲的时间!…

    “你不觉得无聊吗?”

    “从来不会的。”

    “便是一事不做的时候也不无聊吗?”

    “就是那样我不会无聊;要做什么事的时候,我心里倒堵得慌了。”

    他们互相望着,笑了。

    “你真幸福!"克利斯朵夫说。"要我一事不做就办不到。”

    “你一定办得到的。”

    “我这几天才知道我也会不做事的。”

    “那末你慢慢的就会一事不做了。”

    他跟她谈过了话,心里很平静很安定。他只要看见她就行了。他的不安,他的烦躁,使他的心抽搐的那种紧张的苦闷,都松了下来。他跟她说话的时候,想到她的时候,心一点儿不乱。他虽然不敢承认,但一接近她,就觉得进入了一种甜蜜的麻痹状态,差不多要——入睡了。

    这些夜里,他比平时睡得特别好。

    做完了工作回家的时候,克利斯朵夫总向铺子里瞧一眼。他难得不看见萨皮纳的,他们便笑着点点头。有时她站在门口,两人就谈几句话;再不然他把门推开一半,叫小孩子过来塞一包糖给她。

    有一天,他决意走进铺子,推说要几颗上装的钮扣。她找了一会找不到。所有的钮扣都混在一起,没法分清。她因为被他看到东西这么乱,有点儿不大得劲。他可觉得很有趣,低下头去想看个仔细。

    “不行!"她一边说一边用手遮着抽屉,"你不能看!简直是堆乱东西…”

    她又找起来了。但克利斯朵夫使她发窘,她懊恼之下,把抽屉一推,说道:“找不到了。你到隔壁街上李齐铺子去买罢。她一定有。她那儿是要什么有什么的。”

    他对她这种做买卖的作风笑了。

    “你是不是把所有的顾客都这样介绍给她的?”

    “这也不是第一回了,"她满不在乎的回答。

    可是她究竟有些不好意思。

    “整东西真麻烦,"她又说。"我老是一天一天的拖着,可是明儿我一定要开始了。”

    “要不要我帮忙?”

    她拒绝了。她心里是愿意的:可是不敢,怕人家说闲话,而且他来了,她也会胆怯的。

    他们继续谈着话。过了一会,她说:“你的钮扣怎么样呢?不上李齐那边去买吗?”

    “才不去呢,"克利斯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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