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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节 (第2/4页)

看。营区里显得很热闹,人欢马叫。扛东西,推炮,挂车,装营具,足足忙了一个上午。

    李四虎一动不动,硬是在那块石头上坐了将近六个小时。

    一切工作就绪后,石平阳匆匆地赶了过来,他早就看见了那个沉默的身影。

    “这下可好,想骂两句都没人听了。”李四虎迎头第一句就是这话。

    “反正也不是太远,还可以撵到城里骂。”石平阳笑笑。

    “再也不骂了,”李四虎叹了口气说“原想家就在跟前还能守着你们,还可以听见你们拉歌声,还能听见炮声,哪晓得连这点便宜都沾不到…”

    “老李,听副团长说你现在发了,日子挺自在,你的路走得挺气派哇!”石平阳想调节一下情绪,故意岔开话头。

    “屁!”李四虎叭地一下将手中的树枝折断了。“可你知道我这心里啥滋味么?我不是那种只图过日子的人,我还年轻,我想干出点名堂事。刚脱下军装那几天,我真的很快活,可是只快活了几天就腻了。有了房子,有了女人,也有了钱,什么都有了,可是就是把自己弄没了。干什么事都有一拳打在棉花套子上的感觉,软绵绵的提不起精神,那滋味真不好受哇。日他妈只要部队还要我,再回来当个志愿兵我也干,喂猪做饭种菜打扫厕所都行,活得实在呀。这他娘的当个体户,除了交党费就不知道谁是党,整个儿没组织,就像个跑单帮的鬼,活得轻飘飘的,干什么都觉得不是正经活儿,都不对我李四虎的路数。”

    石平阳苦笑了笑:“也许你我都太在乎自己了,太钻牛角尖了,都以为自己是干大事的料。可是…说不定哪天我还得走,不想走也得走。”

    两个人在坡上骂骂咧咧地倾诉了很久,直到山下发出了预备信号,这才握了握手捶了捶膀子,默默地又对视了几眼,石平阳走出很远很远了,李四虎又在后面喊:“有时间回来看看,从市里往咱团靶场去,要路过我那门口。你看咱那房,我今早特意让你嫂子又挂了那块红床单,训练路过的时候,进去喝口热水。”

    很远的山缝里,那座独立房明显起来,房前的那点红,就像—粒火星,隐隐约约的燃烧着。

    10

    随着一个年代的消逝,石平阳在老兵的位置上也算是出尽了风头。功,自然是少不了的要立的,只要是比赛表演或者总结评比,总是要有一份。把立功证书证章嘉奖卡片奖状堆在一起,少说也有半挎包。

    把兵当到这个份上,不能不算一件稀罕事。

    然而,诚如石平阳自己所说:再辉煌也是兵的辉煌。也诚如李四虎所说:提虚劲,一麻袋立功证书抵不上一张提干命令。李四虎对那一张任命的向往是深入骨髓的。但李四虎到底脆弱了一些。只当了八年兵就觉得老得不行了,就觉得必须老得像回事了,必须老出油条味儿,老出潇洒劲儿,老出卓越的水平来。石平阳不。

    石平阳恨不得别人喊他一声新兵蛋子,恨不得把那四道黄杠的上士肩章换成两道杠,腾出两年的空白。那上面已经满了几年了,满得不能再满了,不能再满了就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了。

    兵龄和年龄终于都成了让人尴尬的东西。部队搬进城里后,李四虎又来过几次,绝无落实政策之类的屁事,用他的话说:“看看同志们需要个啥”就在营房附近找家旅馆住下,主要精力跑生意,买卖做成了便回连队转两圈,每回都免不了指点江山发一番评论。连长指导员员都是新的,嫩得能掐出水,对这个妖里妖气的老兵又敬又畏。

    石平阳尽管当了十多年兵,也没有李四虎那个洒脱劲,依然不屈不挠兢兢业业地老着。李四虎尤其反感石平阳的肩章,无论是就能力就年龄就兵龄衡量,那东西都是与石平阳很不相称的。“啥xx巴玩艺儿,整个一只烂袜子,上面抹了四条屎。”李四虎如实说。

    师党委决定让石乎阳代理七连连长。决定宣布的第三天,李四虎不仅亲自来了,还带来了老婆孩子,并在夕阳酒家大宴宾客。被请的人中,除石平阳和营连的干部外,还有新任团长庄必川。无疑,李四虎是要大醉一场的“石平阳呵你小子是比老哥强呵,人家士兵撑破天也就代个排长,你却代上了连长。你有能耐上学提干当排长营长师长,可你有本事以兵代干代上连长么?这他妈才叫绝呵。要我说给你转干也别转,就他妈当个‘天下第一兵’,就这么永远代下去,代他个师长旅长干干,让那些昏了眼的瞎官看看咱大头兵的钢火。”

    李四虎后来说,其实他没醉,那话都是说给庄必川和营里干部听的。庄必川当时没什么反应,根本不予理睬,依然谈笑风生,一丝不苟地品尝“新生资产阶级”叫来的美酒佳肴。对于李四虎这一套借酒耍疯的把戏,他见得多啦。

    李四虎对石平阳寄予的希望的确是天文的。最后的事实证明,石平阳的兵旅生涯最辉煌处也不过尔尔。

    这是石平阳当兵第十三年深秋的下午。太阳清新明净,将一片开阔的山峦地带笼出梦幻般的色泽。集结地的北侧是彰武水库,一道雄遒严峻的大坝横在两山之间,像一道贯空的长虹,巍峨庄严,看上一眼,令人顿生三分豪壮。空气里洋溢着干草的气息,秋熟的芬芳从远处的村庄和田野里飘过来,伴着远山采枣村姑的笑语,播放着甜蜜的诱惑。

    各炮定位后,兵们便各选一块满意处,就着温暖的太阳躺下去,很快便进入了梦乡。阵地上方,一名哨兵持枪站在阳光下,庄严地履行着职责。

    那是二班副刘发展。

    果然被石平阳言中,当年刘发展在地方曾参与一起盗窃案,怕事情败露,他那当区长的爹便把他送到部队。这些都是刘发展亲口对石平阳说的。他说他那时很怕,神经兮兮的,对谁都怕,总想把自己装得很有力量,从而得到一种安全感。鉴于刘发展主动承认错误,并提供了一些破案线索,地方公安部门免予追究。刘发展从此心里干净,以实际行动重新做人,第三年当了副班长,如今,超期服役也有些年头了。

    晚七时,本师老师长——集团军新任军长刘少将在庄必川的陪同下,上了三营阵地。军长在阵地上踱了几圈之后,问庄必川:“搞什么鬼,人呢?”

    庄必川微笑回答:“军长,请下命令!”

    军长举目四顾,沉吟片刻,对着空旷的野地和野地上的月光,平静地宣布了一项指令:

    “师属炮兵团七连!”

    “到——!”一个透亮的膛音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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