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铗中篇作品_溥天之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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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溥天之下 (第2/8页)

羲和,南有嘉禾,朕无忧矣。”王阖下沉重的眼皮,长吁一口气,溥天之下的万千气象在他的脑海里沉沉浮浮淡入淡出。

    嘉禾从都城出发的时候,王派遣了一支百名勇士组成的小部队全程护送,配备二十驾华盖马车,十驾辎重马车,80匹西域骏马,30名娴熟驭手。但是嘉禾很快发现,这些配备华而不实,未行几百里,马车的辘轳便损坏了十几个,整饬修复极其费时。这不像是一支远遣探险队,而更像是炫耀王威的仪仗队。他果断的下令舍弃马车、武器、辎重,给80匹骏马配备鞯鞅,策马行进。到后来他干脆遣散了叫苦不迭的百人部队,只留下四个助手和少量必备物质。经历三年的艰难跋涉,他终于来到传说中的天涯海角。古代一位中土酋长治水曾来到这里,在高耸的岩礁上留下早已失传的上古文字。嘉禾抚摸这中土文明遗迹,感慨良千。他虽然在血统上与这位上古大帝并无多少继承性,但他远涉南方未知之境的行动却正是对这位上古大帝遗志的继承。只是,此时,他已是踽踽一人,同行的四个助手在南方丛林中染瘴疠之气,不治而亡。

    一路上,嘉禾不断在龟甲、动物骨头上刻下日志,他无力携带这么多资料,只得掩埋在途中,留下暗语标志。有时,他也会想到,若是自己也像同伴一样意外早夭,这些记载资料长眠于地,不为世人所知,那么自己的工作是不是等于白费呢?他抚摸洁白的带有体温的羊脂玉印,使劲摇头:不会不会,时光尘埃也许会湮没我的骨骸,却无法掩埋我的记录。它们有一天终将大白于天下,向后来者、帝国的继承人讲诉它们见证的历史。

    嘉禾沿途不断向当地土著打探当地风土人情与前方的道路信息。刚开始,他的荆湖音尚能与土著勉强沟通,到后来,他发现,语言里的相通词汇越来越少,而且相通的词汇大都是事物的名称,比如树、山、水、石等常见事物。语言里的其它词汇比如形容事物性质的词汇、描述动作的词汇的差异较大。随着他南行的路程越来越远,语言里相通的词汇便越来越少。他推断,这是由于族群亲缘性的趋远所致。距中土越近,不仅血统的亲缘越近,语言的亲缘也越近。距离越远,则语言地亲缘越远,且残留下来的词汇以名称性词汇居多。说明名词性词汇是最原始的语言,这就好比婴儿学习说话,一开始学会的是说mama,再后来是眼睛、鼻子等称谓。他大胆猜想,在极南之境,若彼地民族与中土有亲缘性,那么,他至少还能字正腔圆的向异族表达一个词汇:mama。他开心的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不知道异族的母亲是否会听懂我的呼喊呢?

    这三年来,他须臾不敢忘记王所嘱托的职责:观察天象、日影。他在冬至的三次测量证实了王的推断:自北向南,影长愈来愈短,昼长愈来愈长,气候愈来愈炎热。他对王的睿智叹服,同时也被王的想象激荡出澎湃波澜。若极南之境真存在一个光华璀璨的光明之国,那将是一个怎样的天堂?他首先是一个植物学家,他了解到在南方,禾苗因为得到更多的太阳的光华而生长得更快,一年里甚至可成熟两季。那么在一个阳光普照不舍昼夜的地方,植物能否生长无数次呢?这样,帝国只需用很少的土地来种植庄稼,可以建造大量的城邑而无后顾之忧,人口可以无限增殖。

    嘉禾面朝澎湃汪洋,心驰神往,却又带有淡淡忧伤。海面上翻滚着大白鲸肚皮似的洁白狼花,炫耀着它的胃口。他已从当地土人打听到,正南方已没有道路,渔村里有过一些渔民乘木筏顺季风南下的举动,但是从来没有从海外传来这些冒险家的音讯。但是,沿海岸线西行,会进入一片莽莽丛林,那以后,再不会有神州风物中土人情。嘉禾于是沿海岸线西行,他异常谨慎的使用璇玑玉衡观察天象,以免迷失方向。他惊奇的发现,北极星已从玉衡的观察圈内消失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仅脚下这片大陆已变得迥异,连头顶亘古不变的星空亦陌生起来。他意识到,他必须放弃中土那一套天文体系。王平定天下之初,曾召集帝国天文世家,对祖宗之历法星图进行修改,这是因为经漫长岁月,斗转星移间已出现九天失序的现象。与时间的位移一样,当距离的位移也达到一定程度,也当重新修订天象。他神情郑重的在龟甲上钻下崭新的黄道星宫图。由于沿途他从不间断观察星象,所以虽则各星座改变了位置,他尚不至于混淆它们的名称。他久久回望天边那颗白冷寂寥的孤星。它是北极星,北天庭中亘古的君王,曾经群星拱卫,傲睨大地,给无数旅人以前程的希冀,如今它孤家寡人,冷冷清清,北坠之势岌岌可危。不久它将从整个夜空消失。嘉禾心中充满了伤感的情愫,也许,玉衡之中当确定一颗新的极星取代它的位置。他想。

    通过璇玑各刻齿的精确定位,他已经发现各星宫的北移趋向,这意味着,他并不是完全沿海岸西进,实际上,自己的位置同时也在南移。他胸中奔突着喜悦的炽热的血液:也许不从海路我也可以到达赤土之国。只不过,我的路径绕了个大弯子。他是幸运的,他若晚1000年出生,那时的海面将吞没他脚底狭窄的陆桥。他有幸作为冰川世纪末的最后一名冒险家从陆路来到新大陆。

    四年后,他终于来到一片崭新的大陆,他可以雄辩的证明:自己是站在一块大陆上,而非大洋上的小岛、半岛或者陆桥。因为,只有大陆才有如此磅礴的气势。奔腾的大河冲击的三角洲平原一望无垠,清澈透明的海水中隐约可见碧玉光泽的珊瑚礁绵延至天边。莽莽苍苍的大片森林里奔窜着无数新奇的动物。唯有大陆,才能孕育出如此复杂的地形与繁杂的生灵。四年了,要不是他随身携带的竹片上刻下了1300多条痕迹,他不敢确定从天涯海角到此已经是四个年头。璇玑里的极星换了一颗又一颗,根本无法通过某一特征星座在同一位置的出现来判断一年的周期,寒暑的变迁亦变得幽微不可察,气候趋于炎热却几乎感觉不到冬天的光临。更令他欢欣不已的是,脚下的土壤是醒目的砖红色,如果是我作为第一个踏上这片新奇的土地,我会如何选择一个恰当的词汇作为这块大陆的命名呢?当然,赤土之国。他心悦诚服的咧嘴大笑。

    这块大陆上的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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