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鲍庄_第08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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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节 (第2/3页)

还记得家?"

    拾来不敢动了,站在那里。

    "你是死了吗?还不动弹,你想死在野地喂狗了?"

    拾来这才敢走动,跟在她后边。他心里就象放下了一块石头,他问自己:究竟有啥事呢?什么事也没有,啥事也没有。他回答自己。他越走越轻快,不由走到了二婶头里。

    太阳照着土地,风吹着大柳树,柳枝子飘拂来飘拂去,一只雀子唱着。货郎鼓"叮咚叮咚"地响。他走着走着一回头,见二婶在抹眼泪,他又傻了:

    "你,这是干啥呢?"

    "你这个没良心的!"二婶哽咽着骂。

    "我去去就来家了。"

    "我不找你,你来家?"

    "不找也来家。"

    "说瞎话。"

    "要是瞎话天打五雷轰!"拾来赌咒发誓。他望着二婶泪糊糊的毛呼眼,鼻子也酸了。

    两口子相跟着回了庄,天已到晌午了。二婶开了锁进了屋,一边吆喝拾来:"烧锅!"

    拾来还没坐到锅跟前,她又嚷:

    "水缸见底了,还不挑水去,这么没眼色的。"

    于是,拾来又站起来去挑水。

    三十四

    鲍秉德不明白自己咋会有这么多话的。天黑,他脑袋一挨上枕头,就开始对着新媳妇叨叨,叨叨个没完。他告诉她小鲍庄的来历:鲍家祖上做过官,莫看如今贫寒,却是有根底的。他告诉她自己家那些啰啰嗦嗦的事:自己过去的那女人,那女人怎么变疯了,又怎么想上吊没死成,后来发大水时,又怎么摔下去,淹死了,至今连根头毛都没找着。

    媳妇总是静静地听着,黑里见不着她脸上的麻子,什么也看不见,只觉着她的脸贴着他的脸,眼睛眨巴着,半天眨巴一下,半天眨巴一下。他知道,她醒着,在听他说呢!

    鲍秉德原以为自己是不好说话的哩。他常常一连几天不说一个字,猛一开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如今这么说个没完,连自己都觉着烦人了。可不会是这几年的话全憋在肚里了。说也奇怪,人一说话就象是活过来似的。他象是活过来了。回想那几种,都不知道自己在活个什么劲。他就是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怕人烦。

    她的脸贴着他的脸,半天一眨巴眼,半天一眨巴眼。她醒着,在听他说哩。

    她肚里已经有了,不知为啥,他不用趴到她肚子上去听,也晓得一定是个活跳跳的孩子。他这么断定。他觉得这个娘们就是专给他生孩子过日子的,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娘们,家里的。搂着这样的娘们睡,睡得踏实,睡得实在。

    可是,有时候,他坐在板凳上,脚泡在脚盆里,吸着烟袋,看着她忙活。看着看着,不由的会看到一个苗苗条条的背影,一条大辫子在背上跳着,长虫似的。他的心,就会象刀剜似的一疼。他觉得那疯子是有意跳下水,给这个媳妇儿让路的,也是给他让路的。唉,要是找着她的尸体,埋在地头,也好时常看看,捧捧土,拔拔草,心里的难受也好有个地方发落。可她不知躲哪儿去了,连根头毛也找不见了,连把土也不让他捧,草也不让他拔,连个地头也不占他的,连个难受也不给他。是放他过去,也是叫他放她过去。

    鲍秉德心里酸酸的难受。可是天一黑,一搂着那娘们,话又来了。耳根子隐隐的好象家后秫秫地里有人唱小曲,声音细细的,风吹似的。再凝神一听,又没了。

    三十五

    鲍仁文熬了几宿,写成了捞渣的报告文学。这回,他发了狠,一连抄了四、五、六、七份,发通知似的发给了好几处:省里的,地区的,县文化馆的;刊物,报纸;青年报,少年报…

    收过了秋,粮食进了屋,囤了起来。过年了,鲍秉德家里的肚子挺得老高,快生了。

    庄前庄后连连响着鞭炮,起屋上梁哩!

    这一天,大路上来了一辆吉普车。进庄就问鲍仁文家住在哪里,然后就一径找了过来。

    鲍仁文正在地里做活,见一辆吉普车老远的来了。车停了,下来两个人,朝他走过来了,是朝他走过来的,踩着刚出头的麦苗。他站直了腰,用手搭起凉棚望着,心里"怦怦"地跳起来了。他看得出这两个人不是乡里人,其中一个甚至不是此地人。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太阳照着眼,眼睁不开。那两个人从太阳照眼的地方走来了。

    那两个人一步一步走来了。

    两个人一步一步走来了。

    两人一步一步走到了跟前,问道:

    "你是鲍仁文同志吗?"

    "是的。"他说,声音有些打颤。

    "这是地区《晓星报》的记者老胡同志。"那个象此地人的人指着那个不象此地人的人说,"我是县文化馆的,我姓王。"

    老胡同志早已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老胡同志戴了副眼镜,嫩相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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