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代年轻人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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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3/4页)

资产阶级个人主义思想的反映。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了,记得,在学校里的时候,老师就一再地批评他想成名成家,走白专道路。按理说,到了山寨之后,他该改变一些。可是,我也不用说了,他的表现大家都看到了。作为老同学,我不能只顾私情,违反集体户的纪律。既然大家都不允许他在集体户里呆下去,我也表示同意。不过,还应该听听大队主任的意见。”

    说着,陈家勤转过脸去,征询地望着姚银章。大队革委会主任姚银章,年岁三十六七,眯缝眼,高额头,大鼻孔,厚嘴唇,干部只当了两三年,说话却爱拖声拖气地打官腔:

    “我完全同意小陈的说法,大家讲的嘛,也对头!程旭,你出身于反动家庭,在学校表现就不好,下乡快一年了,集体劳动中你避重拣轻,连担子也没挑过。你看看,和你同来的十多个男同学,哪一个现在不能挑上百把斤?独有你,看见扁担像遇到了毒蛇,碰也不敢碰。平时,你在三队,尽和一些犯过走资派错误的当权派、富裕中农鬼混在一起。现在,在集体户里,你又不守户规,欺负女同学。你看看,你像个什么,哪还有点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味道。我看啊,大家说得对,是该把你分出集体户去。我代表大队革委会,赞成这么办!这个大集体户,不能因你这个坏螺丝,坏了一锅汤!”

    “哈哈哈!”听见大队主任的这几句话,沈兆强咧开大嘴,粗野地笑出声来。

    慕蓉支的脸变得煞煞白,这么一来,程旭被分出集体户去的事儿,算是拍板定下了。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真不是她所希望的。程旭的家庭出身不好,表现也不好,但他不是敌人啊!我们每一个人,应该伸出手去拉他一把,帮助他一起前进哪!哪能把他推出去呢。她张了张嘴,想替程旭说几句话,不过,却说不出口来。人家不就是因为程旭和自己闹了矛盾,才做出这种决定的嘛!现在自己再替他求情,算个啥呀?她忍不住瞅了瞅程旭,程旭还是低垂着脑壳,两个肩膀在轻微地耸动着。慕蓉支真希望他抬起头来,当着大伙的面认个错,要求留在集体户里。那样,自己再说几句,也许还能推翻户长和大队主任做出的决定。

    但程旭却没有抬起头来,更没有表态说一句话。陈家勤问了两声:

    “哪个对这个决定有意见?有意见的人举起手来。”

    没人吭气,也没有人举手。事情就通过了。

    事情过去之后,集体户的日子又像流水似的过去了。一切仿佛并没啥大的变更。慕蓉支发现,程旭被分出集体户之后,连床位也搬出了男生们的屋子。

    在祠堂隔壁,有一个肮脏的小屋子,那屋子小得仅够放一张床和两个桌椅,里面堆着些刨花、干柴、木屑。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慕蓉支看见程旭已经住在这间小屋子里了。从此以后,程旭完全和集体户脱离开了,他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吃饭,谁也不知道。即使在寨路上面对面走过,程旭也是垂着眼睑,心事重重的样子,大家连招呼也不和他打。慕蓉支看见过他几回,有一回他正借了哪户社员的水桶在挑水,这个人真的不会干活,他弯着腰,咬着牙,汗水淋淋地挑着一担水,摇摇晃晃地走进他那间小屋子去。看他挑水的样子,确实连女同学也不如。其他人见他那副样子,准要暗暗笑他。可慕蓉支却蹙紧了眉头,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进了小屋子。程旭一个人过日子,集体户的水桶、锅瓢碗筷、日常生活用具,他一样也没拿,他怎样打发日子呀?还有,大祠堂里每天晚上有电灯,他那间小屋子,可没人为了他特地拉一根线,安一盏灯。他每天夜里,不都要在漆黑一团的小屋子里度过吗。慕蓉支在晚上朝这间小屋子望过,那里时常晃出一些烛光。啊,程旭天天晚上,靠点着蜡烛打发时间。

    慕蓉支仅仅对程旭有些同情,在忙碌的劳动中,在集体户热闹的生活中,她很少再想起程旭来。这个人,留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淡漠的,知青们根本不愿花费更多的时间想到他、议论到他。

    有一天,正逢山区的赶场,农活不忙,集体户所有的知识青年们都一早离开了韩家寨,到闹热的场街上去玩耍了。慕蓉支隔天就同大家说好,她留在屋里看家,给大家煮好一顿晚饭,请姑娘们给她捎回一些好吃的东西来。大家一口答应了,赶早出门的时候,谁也没喊她,她正在沉沉的酣睡中。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大祠堂里显得格外地静寂,一缕明灿灿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

    慕蓉支翻身坐起来,撩开帐子,看到同屋几个姑娘床上的被子都叠得齐齐整整,白纱布帐子挂在帐钩上,同学们都走了。她伸展了一下双臂,揉了揉眼睛,赶紧起了床。

    烧火,煮饭,扫地,洗碗,半个小时之后,慕蓉支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她拿了本书,坐在大祠堂门口,看了几页。祠堂周围静悄悄的,寂寥无声,只有几只小麻雀,在树枝上蹦上跃下,叽喳啁啾。山寨上的规矩,一到赶场天,各村寨的下伸店便闭门盘货,或是到公社去运些新式货物来,集体户周围就更静了。

    慕蓉支看完一段小说,感到没有趣味,合上书本,关上了大门,走到山寨上来。

    山寨的早晨,清新的空气里飘散着野花的香味,正是一九七○年的早春三月,田坝、坡地里的油菜花一片金黄,开得格外醒目。刚长出嫩芽的柳条儿在轻风中拂动着。蔚蓝色的天空中,几朵白云在悠闲地飘动着。这一切,正像难得遇到个休息天的慕蓉支的心情一样,轻松、自在。慕蓉支信步走着,来到井台边的时候,正遇见老贫农的女儿、自己的好朋友袁昌秀在挑水。

    “小慕,”袁昌秀笑吟吟地招呼她“你咋个不去赶场?”

    “懒得走几十里山路。”慕蓉支也笑答道“你在忙啥呀?”

    袁昌秀摆摆脑壳,把两条长及腰际的乌黑辫子一甩,持着扁担说:

    “你们集体户这么干,要不得呀!把程旭一个人撵出来,听说是你的主意?”

    “啊!”慕蓉支没想到人们会这么看待这件事,并且直接牵连到她。她摇头否认道:“不,那是…”

    “我晓得,那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的姚银章乱表态。小慕,我跟你说啊,这么干要不得!我家爹说,程旭这小伙子,憨厚、本分、老实得很,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他呀!”袁昌秀说完,挑起水桶,一步一晃地走了。

    慕蓉支怔怔地站在井台边,她的脸色阴沉了,明朗温和的目光翳暗了,轻松自在的心情也顿觉沉甸甸的。原来,在集体户之外的那个世界里,人们是这样看待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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