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学记_重建家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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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建家园 (第5/7页)

想一想。”学弟说。我猜,他的脑筋里立即有了画面。“想要孩子的这一间,连墙打掉,成为客厅曲折的另一个角落,将地板做高,上面放大的座垫、小的靠垫,成为楼下再一个谈天的地方。”

    “我看见了。”

    “我要,每一个房间都有书架,走到哪里手边都有书籍。”“可以,除了楼上。”

    “楼上大小七个窗,我们封上两个,做书架。”“好。”

    “所有的家具,除了一套沙发之外,全部木工做,包括床和饭桌,也用杉木去做。不处理过的那种,粗犷的,乡土的,可是不能刺手。”

    学弟喘了一口气,说:“你不后悔哦!没有人叫我这么做过,那种木头,太粗了。”

    “不悔。”我笑着说。

    “那么我回去画图样,给你看?”

    “好。不要担心,我们一起来。”

    天气开始慢慢的热起来,我的新家也开始大兴土木,为了屋顶花园的那些花,常常跑去浇水。碰见了木工师傅,他们一脸的茫然和惧怕。学弟说,师傅讲,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木工,很不自在,他们只想拚命做细活。

    “把钉痕打出来,就是这样,钉子就打在木板上,不要怕人看见钉子,要勇敢。”

    我拍拍师傅的肩,鼓励他。

    “小姐不要后悔哦!”“不会。放胆去做,假想,你在钉一幢森林里的小木屋,想,窗外都是杉木。你呼吸,窗外全是木头的香味。”师傅笑了,一个先笑,另外两个也笑了起来。“怪人小姐呢。”一个悄悄的说,用闽南语,我听见了。

    天好热,我诚诚恳恳的对师傅说:“楼下就有间杂货店,请你们渴了就下去拿冰汽水喝,那位张太太人很好,她答应我每天晚上才结一次帐。不要客气,做工辛苦,一定要去拿水喝,不然我要难过的,好吗?好吗?让我请你们。”师傅们很久很久才肯点头,他们,很木讷的那种善良人。我喜欢木匠,耶稣基督在尘世上的父亲不就是个木匠吗?

    当,学弟将我的冷气用一个活动木板包起来,在出气口打上了木头的格子架时,我知道,我们的默契越来越深,而他的太太,毓秀,正忙着我的沙发。我全然的将那份“信”完全交托给这一对夫妇。而我,也不闲着,迪化街的布行里,一次又一次的去找花布,要最乡土的。

    “那种,你们老祖母时代留下来的大花棉布,越土的越好。不,这太新了,我要更老的花色。”

    最后,就在八德路的一家布行里,跌在桌子底下翻,翻出了的确是他们最老最不卖,也不存希望再卖的乡土棉布。“小姐要这种布做什么?都不流行了。”

    我快乐的向店员女孩挤一下眼睛,说“是个秘密,不能说的。”

    这一块又一块花色不同的棉布,跑到毓秀的手中去,一次又一次。窗帘,除了百叶之外,就用米色粗胚布。毓秀要下水才肯做,我怕她累,不肯,结果是仁定,在深夜里,替我把布放在澡缸里浸水,夫妇两个三更半夜的,把个阳台晒成了林怀民的舞台一样。

    我看见了,当一个人,信任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那个被信任的,受到了多大的鼓励。当然,这并不是全部的人都如此反应,而我的学弟,他就是这样。

    灯,是家里的灵魂,对于一个夜生活者来说,它绝对是的。什么心情,什么样的灯光,要求学弟在每一盏灯的开关处,一定加上调光器。

    客厅顶灯,用了一把锯掉了柄的美浓雨伞,撑开来,倒挂着。请伞铺少上一道桐油,光线透得出来。客厅大,用中伞。卧室,另一把美浓纸伞灯,极大的,小房间反过来用大伞,我,就睡在它下面。

    mama来看,吓了一跳,觉得太美了,又有些不放心。“伞,散,同音,不好吧?”

    “不,你看,伞字下面都是小人躲着,百子千孙的。再说,我一个人睡,跟谁去散呢?喂,mama,你要不要我百子千孙呢?”

    “乱讲!乱讲!出去不要乱讲,什么生小孩子什么的——”

    我笑倒在mama的肩上。我吓她:“万一我有了小孩呢?”“神经病!”“万一去了一趟欧洲回来有了个小孩呢?”我再整她。

    mama平静的说:“我一样欢迎你回来。”

    “好,你放心,不会有。”我大喊。

    这一回,mama在伞灯下擦起眼睛来了。

    这个家,一共装了二十盏灯,全不同,可是全配得上,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楼上楼下的。

    植物在夜间也得打灯,跑去电器行,请我的朋友电工替我做了好多盏小灯。那时候,寿美,最爱植物的,也送来了一盏夹灯,用来照的,当然又是盆景。可是我还没有盆景。盆景是生命,等人搬过来的时候一同请进来吧。

    我正由台南的一场演讲会上夜归。开车的是林蔚颖,他叫我陈jiejie。车子过了台中,我知道再往北上就是三义,那个木材之乡。

    我怯怯的问着林蔚颖:“我们,可不可以,在这个晚上,去三义弯一下?只要十五分钟,你肯不肯呢?”他肯了,我一直向他说谢谢、谢谢。

    店都打烊了,人没睡,透着灯火的店,我们就去打门。也说不出要什么,一看看到一组二十几张树桩做成的凳子,好好看的。那位客气的老板说:“明天再上一次亮光漆,就送出去了。”我赶紧说:“不要再亮了,就这种光度,拜托分两个给我好不好?”他肯了,我们立即搬上汽车后座怕他后悔。“那个大牛车轮,你卖给我好吗?”

    “这个不行,太古老了,是我的收藏。”

    我不说什么,站着不肯走。

    旁边一位小姐,后来知道也是姓赖的,就指着对街说:“那边有卖好多牛车轮,我带你们过去,那个人大概睡了啦!让我来叫醒他。”

    我就厚着脸皮催着她带路。

    在蒙蒙的雾色里,用手电简照来照去——我又多了两只牛车轮。加上自己早有的,三个了。他们真好,答应给运到台北来。

    那两只随车带来的树根凳子,成了进门处,给客人坐着换鞋的东西,衬极了。眼看这个家一点一点的成长,成形,我夜间梦着都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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