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张爱玲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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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5/6页)

寸之间起了波澜。

    “当年,这个咖啡馆或者应该叫做起士林。”他开口,声音亦如梦中,有种磁性的不真实“如果你的位子上坐着张爱玲,那么现在我的位子上,该是胡兰成。”

    片刻间烟消云散

    “不,应该是苏青,或者炎樱。”我恍惚地笑,心里暖洋洋地,莫名地便有几分醉意,在《双声》里,张爱玲记录下了她与炎樱大量的对话,妙语如珠,妙趣横生,那些对话,是与咖啡店密不可分的。

    “每次张爱玲和炎樱来这里,都会叫两份奶油蛋糕,再另外要一份奶油。”

    “哦,那不是会发胖?”沈曹笑起来“都说张爱玲是现代‘小资’的祖宗,可是‘小资’们却是绝对不吃奶油的,说怕卡路里。”

    一句话,又将时光拉了回来。

    我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这才抬起头细细打量店里设置,无非是精雕细刻的做旧,四壁挂着仿的陈逸飞的画,清宫后妃的黑白照片,当然也少不了上海老月历画儿…唯其时刻提醒着人们怀旧,我反而更清楚地记起了这是在21世纪,是五十年后的今天,奥维斯,毕竟不是起士林。

    就算把淮海路的路牌重新恢复成霞飞路,就算重建那些白俄和犹太人开的旧式的咖啡馆,一模一样地复制那些灯光明亮的窗子,那些垂着流苏的帷幔和鲜花,音乐和舞池,我们又真的可以回到过去吗?咖啡的香味已经失真,法国梧桐新长的叶子不是去年落下的那一枚,不管什么样的餐牌,都变不成时光倒流的返乡证。

    咖啡端上来了,是牛奶,不是奶油。我又忍不住微笑一下,低下头用小勺慢慢地搅拌着,看牛奶和糖和咖啡慢慢交融,再也混沌不清。

    不相识的男女偶然相遇从陌生而结合,也是一份牛奶与一杯咖啡的因缘吧?各自为政时黑是黑白是白,一旦同杯共融,便马上浑然一体,再也分解不开。

    谁能将牛奶从一杯调好的奶香咖啡里重新提出?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我问“在国外过得好吗?”

    大抵不相识的男女初次约会都是这样开场白的吧?然而我们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也许有些话题始终不可回避,只得把事情颠倒了来做。

    他点燃一支烟,烟迷了眼睛,他隔着烟望回从前:“在国外,一直怀念祖国的姑娘。明知道其实现在全世界的华人都差不多,可是总觉得记忆里的祖国姑娘是不一样的,黄黄的可爱的扁面孔,粗黑油厚的大辫子,冬天煨个手炉,夏天执把团扇,闺房百宝盒里,”他抬头看我一眼“…藏着烂银镶珐琅的蟹八件。”

    我的脸忽地热起来,想不理,怕他误会我默认;待要顶回一句,人家又没指名道姓,岂不成了自做多情?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金锁记》里的童世舫,和《倾城之恋》的范柳原,也都对祖国的姑娘抱着不切实际的乡愁。”

    沈苍拼我一眼,说:“不会比想见张爱玲更不切实际。”

    我无言。昨夜,我们曾交浅言深,畅谈了那么久的理想与心情。可是,那是在梦中。至少,我们把它当作了一个梦。如今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让我如何骗自己,告诉自己说我可以不在乎?

    梦总是要醒。我们,总是要面对现实。

    张爱玲爱上胡兰成的时候,犹豫过吗?像她那样才华横溢的名女子,如花岁月里,不会只有胡兰成一个机会,但是,她却选择了那样不安定的一份爱情。

    他们在什么样的季节相遇?

    是像白流苏和范柳原那样相识于一场舞会?家茵和夏宗豫因为电影而结缘?还是像银娣和三爷情悟浴佛寺?

    …没有尽头的重门叠户,卍字栏杆的走廊,两旁是明黄黄的柱子。他从那柱子的深处走来。她在那柱子的深处站立着等候。有心不去看他,可是眼睛出卖了心,满脸都是笑意,唇边盛不住了,一点点泛向两腮去,粉红的,桃花飞飞,烧透了半边天。

    非关情欲,只是饥渴。生命深处的一种渴。

    如果可以见到张爱玲,我不会和她讨论写作的技巧,也许更想知道的是,在她那样的年代,于她那样的女子,如何选择爱情与命运?

    然而,怎样才可以见到张爱玲呢?

    我低下头,轻轻说:“梦里,她让我告诉你,泄露天机会有不测。”说出口,才发现没头没脑,此话不通之至。

    但是沈曹竟可以听得懂:“你见到她了?”

    “也许那不能叫见,只是一种感觉,我不知道和我交谈的到底是一个形象,还是一组声音。但是我记得清梦中每一个细节,包括她墨绿织锦袍子上黑缎宽镶的刺绣花纹。”

    “她如何出现?”

    “没有出场动作,是早已经在那里的。”

    “如何离开?”

    “像一蓬烟花乍现,蓦然分解开来,片刻间烟消云散,十分凄迷。”

    搅混了的一杯咖啡

    我们两个人的话,如同打哑谜,又似参禅。不约而同,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却并不觉得冷场。

    他慢慢地吞云吐雾,好像要在云雾中找一条出路。

    我的心,仍是搅混了的一杯咖啡,难辨滋味。

    从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马路对面浅色的常德公寓,以及意大利风格的阳台上错落的空调排气扇和五颜六色的衣裳,有种家居的味道。楼层并不高,可是因为其神秘的内涵,便在我眼中变得伟岸…许多许多年前,它不叫常德公寓,而叫爱丁堡公寓的时候,张爱玲就是从那里出出进进,和她的姑姑,那个贞静如秋月的女子,共同守着小楼轩窗度过一个又一个清寂的日子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

    盛名之下,有的是苍凉的手势和无声的叹息。每到红时便成灰。彼时的张爱,红透了半边天,光芒早早地穿透时光一直照进今天,但是彼时,她的光却是已经燃到了尽头。

    是逃谑多才吧?她在《倾城之恋》,她的成名著作里写着:“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逃诏地的大改革…传奇里的倾国倾城的人大抵如此。”

    也许,那时峥嵘乍露,她已经预知了自己的命运?那样一个倾城倾国的女子,在惊逃诏地的大改革里,如烟花灿然绽放,却转瞬即逝。“泄露天机的人,会受天谴”昨夜,她这样警告我,究竟是警告我,亦或感慨她自己?

    如果昨夜的相见是因她穿越了时光来看我,那么五十年前,她哀艳的眼神是否亦曾穿透表面的浮世繁华,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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