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集-小说卷4_绅士的太太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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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绅士的太太 (第6/7页)

把袍子脱去,夹袄脱去,鞋袜脱去,站在床边,对镜用首巾包头,预备上床了。绅士从太太高硕微胖的身子上,在心上展开了一幅美人出浴图,且哗哗的隔房浴室便桶的流水声,也仿佛是日里的浴室情景,就用鼻音做出亵声,告太太小心不要招凉。

    更新的事情

    约有三天后,××秘密俱乐部的小房子里又有这三个人在吃点心。那三娘又赢了三百多块钱,分给了绅士太太一半。

    这次绅士太太可在场了,先是输了一些,到后大少爷把婶婶邀上楼去,三姨太太不到一会儿就追上来,说是天红得到五百,把所输的收回,反赢三百多。绅士太太同大少爷除了称赞运气,并不说及其他事情。

    绅士太太对于他们的事更显得关切,到废物公馆时,总借故到三姨太太房中去盘旋。打牌人多,也总是同三娘合手,两股均分,输赢各半。

    星期日另外一个人家客厅里红木小方桌旁,有西城××公馆大小姐,有绅士太太,大小姐不明奥妙,问绅士太太,知不知道三娘近来的手气。

    “婶婶不知道么?我听人说她输了五百。”

    “输五百吗?我一点不明白。”

    “我听人说的,她们看到她输。”

    “我不相信,三娘太聪明了,心眼玲珑,最会看风色,我以为她扳了本。”

    大小姐因为抓牌就不说话了,绅士太太记到这个话,虽然当真不大相信,可是对于那两次事情,有点小小怀疑起来了。到后新来了两个客,主人提议再拼成一桌,绅士太太主张把三娘接来。电话说不来,有小事,今天少陪了。绅士太太把耳机要过身边来,捏了话机,用着动情的亲昵调子“三娘,快来,我在这里!”

    那边说了一句什么话,这边就说“好好,你快来,我们打过四圈再说。”

    说是有事的三姨太太,得到绅士太太的嘱咐,仍然答应就来,四个人都拿这事情当笑话说着,但都不明白这友谊的基础建筑到些什么关系上面。

    不到一会,三娘的汽车就在这人家公馆大门边停住了。客来了,桌子摆在小客厅,三娘不即去,就来在绅士太太身后。

    “太太赢了,我们仍然平分,好不好?”

    “好,你去吧,人家等得太久,张三太快要生气了。”

    三娘去后,大小姐问绅士太太“这几天婶婶同三娘到什么地方打牌。”

    绅士太太摇头喊“五万碰,不要忙!”

    休息时,三娘扯了绅士太太走到廊下去,悄悄的告她,大少爷要请太太到××去吃饭。绅士太太记起了大小姐先前说的话,问三娘。

    “三娘,你这几天又到××去过吗?”

    “哪里,我这两天门都不出。”

    “我听谁说你输了些钱。”

    “什么人说的?”

    “没有这回事就没有这回事,我好象听谁提到。”

    三娘把小小美丽嘴唇抿了一会,莞尔而笑,拍着绅士太太肩膊“太太,我谎你,我又到过××,稍稍输了一点小数目。我猜这一定是宋太太说的。”

    绅士太太本来听到三娘说不曾到过××,以为这是大小姐或者明白她们赢了钱,故有意探询,也就罢了。谁知三姨太太又说当真到过,这不是谎话的谎话,使她不能不对于前两天的赌博生出疑心了。她这时因为不好同三娘说破,以为另外可去问问大少爷,就忙为解释,说是听人说过,也记不起是谁了。她们到后都换了一个谈话方向,改口说到花。一树迎春颜色黄澄澄地象碎金缀在枝头上,在晚风中摇摆,姿态绝美,三娘折了一小枝,替绅士太太插到衣襟上去。

    “太太,你真是美人,我一看到你,就嫌自己肮脏卑俗。”

    “你太会说话了。我是中年人了,哪里敌得过你们年青太太们,一身象奶酥抟成的。”

    到了晚上,两人借故有事要走,把两桌牌拼成一桌。大小姐似乎稍稍奇怪,然而这也管不了许多。这位小姐对于牌的感情太好了,依旧上了桌子摸风,这两人就坐了汽车到大陆饭店去了。大陆饭店那方面一个房间里,大少爷早在那里等候了许久,人来了,极其欢喜。三娘把大少爷扯到身边,咬着耳朵说了两句话,大少爷望到绅士太太只点头微笑。两个人不久就走到隔壁房间去了,房里剩下绅士太太一个人。襟边的黄花掉落到地下,因为拾花,想起了日里三娘的称誉,回头去照镜子。照了好一会,又用手抹着自己头上光光的柔软的头发,顾影自怜,这女人稍稍觉得有点烦恼,从生理方面有一些意识模糊的对绅士的反抗,想站起身来走过去,看两个人在商量些什么事情。

    推开那门,见到大少爷坐在大椅上,三娘坐大少爷腿上,把头聚在一处,正蜜蜜的接着吻。绅士太太不待说话,心中起着惊讶,赶忙缩回来了,仍然坐到现处,就听到两人在隔壁的笑声,且听到接吻嘴唇离开时的声音。一会儿,三娘走过房中来了,一只手藏在身后,头发乱乱的,脸红红的,一只手伏在绅士太太肩上,悄悄的说。

    “太太,要看我前回说那个东西没有?”

    “这事你怎么当真?”

    “不是说笑话,这里有一份。”

    “真是丑事情。”

    三娘不再作声,把藏在身后那只手拿定的一个摺子放到绅士太太面前,翻开了第一页。于是第二页,第三页,…两人相对低笑,不防大少爷,轻脚轻手,已经走到背后站定许久了。

    …

    回家去,绅士太太向绅士说头痛不舒服,要绅士到书房去睡。

    一

    年以后

    绅士太太为绅士生养了第五个少爷,寄拜给废物三姨太太作干儿子。做干妈的三娘送了许多礼物给小孩。绅士家请满月酒,客厅卧房皆摆了牌。小孩子们各穿了新衣服,由娘姨带领,来到这里做客。绅士家一面举行汤饼宴,一面接亲家母过门。头一天是女客,废物不甘寂寞也接过来了。废物在客厅里一角,躺在那由公馆抬来的轿椅中,一面听太太们打牌嚷笑,一面同绅士谈天,讲到佛学中的果报,以及一切古今事情。按照一个绅士身分,采取了一个废人的感想,对于人心世道,莫不有所议及。绅士同废人说一阵,又各处走去,周旋到年青太太中间,这里看看,那里玩玩,怪有趣味。

    院子中小客人哭了,就叹气,大声喊娘姨,叫取果子糖来款待小客人。因为女主人不大方便,不能出外走动,干妈收拾得袅袅婷婷,风流俏俊,代行主人的职务,也象绅士一样忙着一切。绅士却充满一种怜爱心情,争着抢着担当。

    到了晚上,客人散尽,娘姨把各房间打扫收拾清楚,绅士走到太太房中去,忙了一整天,有点疲倦了,就坐到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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