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主底儿女们_第八章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八章 (第6/13页)

的女工们中间,带着严肃的、悲痛的、不可侵犯的神情沉默地工作着。蒋淑珍底哭肿了的眼睛已经不能看清楚针线,但她坚持要做。当她因疲乏而眩晕颤抖时,大半是故意,她用针刺破了手指。

    她企图不让别人觉察,但流血使她不自主地做出那种恐怖的表现——蒋淑珍,是像一切这种和平的、胆小的中国妇女一样,怕流血的。沈丽英觉察了,由于悲哀的热烈的激情,做了一个突然的动作,把她从桌子边拖开。她们跌踬着隐进枯索的花木。蒋淑珍,瞥了她底后花园,小孩般哭着哼着。“千万要替活着的着想!”沈丽英热烈地低声说,她底脸,由于感情底夸张,在微光下变成灰白。显然的,当人们脱离灰白的日常生活,走进这些严重的节目时,他们是乐于夸张悲苦的:这种夸张,是带来了感情的陶醉。

    蒋淑珍明白她底意思——这个意思很模糊,但蒋淑珍明白:她不能死。她摇头。于是那种严肃,那种关于死的思想,来到她底脸上。

    “跟我来。”她用阴郁的、平静的声音说。

    她们走进男子们底卧房。姊妹们都已经在这里。姨姨可怜地倒在椅子里,大家向姨姨问话。这种审问是残酷的。姨姨骇怕、疲弱、回答问题,投出乞怜的眼光。

    蒋家底人们开始讨论,不时被深刻的、令人胆寒的沉默中断。最后的问题是:到底还剩有多少财产?王定和表示这现在只有金素痕和蒋少祖明白,而蒋少祖还没有回来的消息——就是说,事情是无法解决的。

    蒋淑媛说她已大略检查了一下,并且和金素痕谈了一下,留给未成年的小孩们的财产是还有的。

    大家沉默着,姨姨哭着。

    “那么,到底爹爹临死时一个字,一句话都没有么?”蒋淑媛问。她已问了无数次。

    “没有。…真的没有。”姨姨恐怖地说。

    “一句话,…在那以前没有说么?”蒋淑媛皱眉,愤怒地问。

    “meimei,你老问这有什么意思!”蒋淑华带着嫌恶说,脸红了。“姨姨说过了:没有。”她加上说,脸更红。“是的,我不问!”蒋淑媛冷冷地回答。

    “我并非叫你不问,而是我…”蒋淑华笑着,企图压制愤怒,颤抖着“我说,大家已经够可怜了,要替孤儿…”她哭。压制哭泣,她耸起了瘦削的肩膀。

    蒋淑媛严厉地沉默了。

    “你怎样想?”王定和不快地问汪卓伦。

    汪卓伦摇头,不回答。

    “你们蒋家底事情叫人无法下手,我老实说,全是你们平日疏忽,骄奢!”王定和严厉地说。

    “我去找蔚祖谈。”他带着冷笑走出房门。

    接着,傅蒲生严肃地站起来,向蒋淑媛做手势,走出房门。在傅蒲生心中有着一个热望,他认为现在活动底时机已经来临。他引蒋淑媛到门廊边的暗影里。他轻轻地掩上廊道底巨大的门,向蒋淑媛热情地笑了一笑。

    显然傅蒲生是陶醉着。财产煽起热情,他是处在热恋的状态里。在这个恋爱里,他是认为一切人都虚伪,而自己是真实的。

    他不相信蒋家底财产已无剩余,他向蒋淑媛指出,它们还有很多在蒋少祖手里。

    “是的。”蒋淑媛说。她底锐利的眼光问:“怎样呢?”傅蒲生忧愁地笑了笑,摇着手。

    “这是一定要打官司。金素痕要逼迫交出来,你看吧。再说,尽现在这里所有的!”他卷衣袖,劈下手掌去“尽现在这里所有的,也值二十万!还有这个房子!”他抓起手来,并且用力提起,好像他抓起了房子“我底意思是,我们不能放松!不过这只当你底面才说!”

    “我不相信。”

    傅蒲生愁闷地笑着。

    “你不相信?爹爹死得这样惨,为谁死的?金素痕,你,凭你底决断力和手段,不能积极么?我们在法律上有老妈,有秀菊,有纯祖!你想,这是为老人家争气!我真痛心,爹爹向来对我那样好,我却怠忽而无以酬报!你想,因为,你想,我这个人就是一生疏懒,什么都丢了!大家说我冥顽,好,我傅蒲生就冥顽!但是这回不同了!我在南京就抱定了决心!”蒋淑媛,不为这种热情和自我表现所动,简单地笑了笑,说:“再谈,”向内走。

    “喂,你看,你听我说!(蒋淑媛站住)——你听我说,来来来!”傅蒲生招手,同时向前跑“我说,这样冷,你穿得太单!”

    “我不冷。”蒋淑媛看了他一眼,走进去。

    傅蒲生愤怒地耸肩。愁闷地想了一下,他向后院走去。但在转弯处遇见了金素痕。

    “你?哪里去?”金素痕了解地笑着,问。

    “正在找你!正在找你。”傅蒲生说,于是拖金素痕到墙边。这个恋爱者是预备去干不大光明的事的,没有料到会撞见金素痕;但此刻他又异常高兴见到她。于是,他向她热烈地说话,倾吐心腹。

    “正在找你!告诉你我是多么耽心,多么着急!大家都说我这个人没有定见,好,我傅蒲生就没有定见!但是我却没有偏见。老实问你,素痕,你,我,扪心说话,是仇人不是?”

    他热情地说,重新卷起了衣袖,准备劈下手掌去。“你说呢?”金素痕说,有趣地笑着。

    “我说不是,如何?”傅蒲生跳跃,弯腰,劈下手掌去。“我告诉你,打官司是为不可免者!我问你,清清楚楚,蒋家现在还剩几文?”

    “傅蒲生,我也不清楚呀!”

    “不要喊我傅蒲生,素痕,我今天心里是那么难受,像你一样,哭都哭不出来了!啊啊,生前凄凉,身后凄惨啊!我是多么怕这条人生之路啊!你说,要是打官司,你怎样?”

    金素痕以陶醉的,但无情的眼光看着这个陶醉的好人。

    “打官司,你帮不帮我的忙?”她说,讽刺地笑着。“说不上说不上。我是局外人,我是客观的。——问你,蔚祖呢?”

    “他?睡了。他有病。”金素痕怜惜地说。

    “睡了?找找去吧,跟大老板王定和谈天呢!”傅蒲生,交出了这个情报,准备接受报酬。

    “哦,不过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傅蒲生,在这个世上,要求同情,吓!”

    “是的,是的,山外青山楼外楼!冷的很,你不冷吗?”

    显然的,在金素痕面前,傅蒲生这个财产底恋人,是还欠缺老练的。金素痕带着讽刺的陶醉的笑容走开去。在这个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