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主底儿女们_第九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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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7/13页)

,他认识了这个女人。

    因为这个缘故,高韵结识了王桂英了。当天下午,蒋纯祖走过剧团底后园,发现高韵和王桂英坐在一起。另一边是一位有名的诗人;另外还有很多人,他们在凉棚下面喝茶。蒋纯祖没有看清楚王桂英,但看到一团艳丽的,热烈的色彩,认出了王桂英。王桂英在愉快地谈笑着,大家听着她。

    晚上高韵来了,热情而兴奋,说王桂英已经决定参加剧团,她说王桂英讲述了上海戏剧界底情形:斗争是艰苦的。“难道上海唯一的只是戏剧界么?”蒋纯祖嫉愤地问。“她问到我没有?”他问。

    “她只问了一句,她问你什么时候来重庆的。”蒋纯祖笑了一笑,站起来,突然地高声唱歌。兴奋的、忙碌的高韵转身向外走。蒋纯祖沉默,妒嫉地看着她。“你今天晚上还要到哪里去?”蒋纯祖说;“回来!回来!”

    他叫,跑出房门,但高韵已经跑下了楼梯,没有回头。

    “她和我开玩笑,无耻的女人!…但我底念头多么可怕!”蒋纯祖想,扶住房门。“只是色情,色情!色情!另外的一切全是诡计!我孤独,孤独,没有一个朋友!这些邻居厌恶我!”他走到房里去,然后走出来,走到街上;即刻又走回来,昏乱地倒在床上。他继续和色情斗争,色情带来了痛苦的惩罚。他渴望明天能够再得到高韵,此外他什么也不能想。最后他有了一点温柔的感情,邻家底小孩有哭声,他沮丧地睡去了。

    这些时间是这样的混乱,又是这样的简单,这样的可怕。多量的放荡,多量的睡眠,多量的妒嫉和痛苦,多量的虚伪的自慰。他不知道这一切将怎样结束。他想唯有死亡可以结束,但他又从来没有感觉到死亡。

    他对王桂英纯粹地嫉恨着,他似乎认为是王桂英败坏了高韵的。但几天之后,王桂英来看他了。这对于他,是一个意外。

    王桂英来看他,蒋少祖底弟弟,证明了她无论怎样总不能忘记过去。但这又是在她底全部的风sao的夸耀里做出来的,好像她在往昔是值得夸耀的。好像她已经遗忘了她底往昔。假如她也曾觉得往昔有什么意义的话,那只是因为她需要更多的炫耀,更多的锋芒:在风情里面她体验,并且她肯定她心里的那种追怀。好像那些男子们在衣锦荣归的心情里面体验,他们底对往昔的追怀,王桂英在豪华的风情世界里体验这种追怀。她久已渴望如此:虽然她已饱经风霜,但这个社会却维持了,并且增加了她底幻想:比起湖畔的幻想来,这些幻想是有着更少的忧苦和更多的浮华了。她,王桂英,或许还保留着一些积极的上进心,但这个社会只给她准备了一条道路。现在她觉得她实现了她往昔的梦想了,就是说,她成功了。小报上和电影杂志上称她为泼辣的美人。她到重庆来,并没有想到现在的这种为新的理论所造成的假作严肃的局面,所以她临时有些慌乱:她已经忘记了理论之类的东西了。她访问了那位诗人,从那位诗人底房间里迅速得到了启示。于是她在茶会上说,她已经逃出了黑暗的孤岛,来到了自由的中国,愿意从此和大家共同努力,以挽救祖国的危亡。她和高韵同来,她敲门的时候,蒋纯祖躺在床上看书。门开了,蒋纯祖吃惊地站在床前,眼里有防御的,异常的光辉,王桂英盼顾,笑了一笑,轻盈地走了进来。

    “认得我吗?”王桂英说,眼睛做了生动的表情。“认得的。”蒋纯祖冷淡地说,站着不动,看着面孔温柔而严肃的高韵。

    在王桂英身上,这一套香港货的,好来坞式样的装束,装着微妙的假肩;她底胸膛赤裸着。她带着盛装妇女的姿势坐下了。

    “你从前还是小孩子啊!”她说,眼部有生动的表情。“我这里乱得很!”蒋纯祖冷淡地说,在床边坐了下来。高韵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好像很疲乏,靠在他底肩膀上。但蒋纯祖现在厌恶这个,站起来走到桌边。

    “我们大概有六年没有见面了吧?”

    “你底哥哥在重庆。”蒋纯祖羞恼地说。

    “那么你底那些jiejie们呢?他有那么多好jiejie啊,真是有趣!”王桂英向高韵说。

    蒋纯祖略微不安地盼顾,然后注视她,长久地注视着她,使她娇媚地笑了起来。她认为蒋纯祖是小孩,但蒋纯祖是美丽的男子,在这里,他和她是平等的。蒋纯祖注视着她,想到她曾经倒在蒋淑媛底沙发上痛哭,悲愤地咒骂蒋家;曾经在落雪的,凄凉的湖畔可怜地等待着和痴想着;曾经在一个春天底夜里杀死了她底婴儿。蒋纯祖注意到了她底妩媚的笑容,他觉得悲伤,他垂下头来。

    “想起过去的事情,多么有趣啊!而你现在成了音乐家!”王桂英生动地大声说。

    蒋纯祖突然悲痛,异常悲痛,他明白他底心现在是善良的,他觉得幸福。王桂英继续愉快地说下去,他眼里有了泪水。

    “这么多年我是一点都不知道了,人底生活范围多么大啊!你底哥哥嫂嫂,他们都好吗?”

    “他们要来重庆。”蒋纯祖迅速地说。

    王桂英沉默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

    “你们底苏州,后来怎样了呢?”

    蒋纯祖决心挑动她。他现在毫不嫉恨她;他现在从她得到了对于自己底过去和对于他底哥哥jiejie们的新的理解,这是一种全新,良好的理解,主要的,他爱自己,他自己值得爱,并且爱他们,他们值得爱。王桂英现在以她底光华照亮了蒋家底悲惨的挣扎,他,蒋纯祖,过去不曾懂得这种挣扎。现在这个挣扎完结了,王桂英遗忘了,于是他心里有东西苏醒。

    很显明的是,现在这里另有一个女子;她也有她底“蒋家”这个社会也给她准备了一条道路。她是无知的,所以她是纯洁的,所以她将要像王桂英一样地去遗忘。遗忘了他,蒋纯祖:人们只为夸耀自身而生活,不管夸耀些什么。“她说:人底生活范围多么大啊!但是事实相反!”他想。他决心挑动王桂英,使她和他有共同的善良,使他们底生活在这里展开一种骇人的严肃。他明显地觉得是这种严肃在支配着他底生活;新的意义和新的理解将支配他以后的生活。“淑华jiejie死了,汪卓伦也死了!”他抬起头来,以潮湿的、光亮的眼睛看着她。

    “真的吗?”王桂英收缩身体,吃惊地叫。“我只知道你大哥死了!他们死了吗?”

    “她说:她们死了吗?她是怎样感觉的?”蒋纯祖怀疑地想。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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