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_第三十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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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第5/10页)

,一乘八抬大轿,轿前顶马,轿后小队,四名红、蓝顶子的武官扶着轿杠,缓缓而来,仪从好不煊赫!

    莫非是湖广总督李瀚章出巡到岳阳?彭玉麟正在踌躇,是不是要回避一下,免得为李瀚章在轿中看到,识破行踪,诸多不便,而一个念头不曾转完,已看透了底蕴,士兵穿的是水师的“号褂子”那么,除了黄翼升,还有什么人有此威风?

    他料得不错,八抬大轿中端然而坐,顾盼自喜的正是黄翼升。他自从得到彭玉麟复出的消息,立即从江宁动身,溯江西上,一则是要预先告诫沿江各泛水师官兵,船破了的该修;吃了空额的,设法补足;纪律太坏的,稍微收敛些;训练不足的,临时抱一抱佛脚。二则是曾国藩的灵柩,由炮艇拖带回湖南,沿路接应护送,正好顺便亲自部署一番。就这样,趁一帆东风,在三天前就到了岳阳,正派专差南下,去打听彭玉麟的行踪。

    专差未回,想不到无意相遇。黄翼升赶紧吩咐停下,出了轿子,疾趋而前。茶店里的茶客,茶店外的行人,无不诧异,不知道这位红顶花翎的一品大官,要干些什么?

    “宫保!你老那一天到的?”黄翼升一面说,一面按属下的规矩,当街便替彭玉麟请安。

    这一下四周的闲人,越发惊愕不止!猜不透这个乡下土老儿是何身分?彭玉麟对黄翼升的排场,大为不满,但看千目所视,就不为黄翼升留面子,也要为朝廷留体统,所以客气一句:“请起来,请起来!”

    “是!”黄翼升站起身来,向那四名武官吆喝:“来啊!扶彭大人上轿!”

    “不必!”彭玉麟从袖子里掏出二十文制钱,会了茶帐,起身就走。

    黄翼升知道彭玉麟的脾气,不敢固劝,只好用征询的语气说:“宫保想来住在船上?且先请到我那里歇一歇脚,我派人到船上去取行李。”

    “你的公馆打在那里?”彭玉麟站住脚问。

    “一个姓吴的绅士家。”

    听得这一声,彭玉麟拔步就走,一面走,一面说:“你自己已经是客,再找个客去打扰他,没有这个道理!我还是住我的船,给人家下人的赏钱都可以省掉了。”

    黄翼升没有想到,借住民居也会惹他不满!不过此时此地不宜申辩,更不宜再坐八抬大轿,只好步行跟随。彭玉麟春袍布履,脚步轻捷,黄翼升光是一双厚底朝靴就吃了亏,加以养尊处优,出入驺从,迥非当年出没波涛的身手,所以有些追随不上。路人只见一位红顶花翎的达官,气喘吁吁地仿佛在撵一个清癯老者,无不诧为怪事。

    幸好离码头还不太远,而且有黄翼升的材官带着彭玉麟的小书童先一步赶到,驱散闲人,搭好跳板,让他们毫无耽搁地上了船。

    “昌期!”彭玉麟指着占满了码头的仪卫说:“杨厚庵做陕甘总督,戴草笠,骑驴子,不想你是这么阔绰的排场。”

    做此官,行此礼,节制五员总兵,掌管五千里水路的提督,威权亦不逊于督抚,这样的排场并不见得过分!黄翼升心里这样在想,却不敢直说,唯有表示惭愧:“宫保训诲得是!”“曾文正去世前,可有遗言?”

    “没有。”黄翼升答道:“一得病就不能说话了。”

    接着便细谈曾国藩的生前死后,以及当初平洪杨艰险困苦的往事。这时岳阳知州及水师营官,已得到消息,纷纷赶到码头,递手本秉见,彭玉麟一概挡驾,却留客小酌叙旧。谈到日落西山,一直不及正事!这使得黄翼升无论如何忍不住了。

    “宫保,”他问“你老什么时候到营里去看?我好教他们伺候。”

    “我要先看纪律,听舆论,不一定到营里去看,如果要看,我自己也会去,不必费事。”

    “是!”黄翼升踌躇着又说:“宫保好象没有带人,我派两位文案来,有什么笔墨要办,比较方便。”

    “这也不必。”彭玉麟说“倘有奏折咨札,我自己动手,交驿站送别督署,借印代发就可以了。”

    见此峻拒的语气,黄翼升大为担心,上谕上原说会同“妥筹整顿”现在看样子是他要独行其是,连自己也在被“整”之列。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只好走着再看。

    彭玉麟是预备先到湖口迎祭曾国藩,算算日子将到,沿途不敢耽搁,兼程赶路。一过田家镇,将入江西境界,是属于湖口总兵的辖区。长江水师四镇,岳州、汉阳、湖口、瓜州,以湖口最大,其他三镇,都只有四营,独有湖口五营,这时派了一名参将,特地赶来迎接。

    这名参将名叫何得标,原是彭玉麟的亲兵,积功保升,也戴上了红顶花翎。见了彭玉麟犹是当年光景,礼数虽恭,态度亲切,见面磕了头,不提来意,先致问起居,然后替他倒茶装烟,仿佛忘掉自己是客人的身分,更不记得他的官衔品级。

    彭玉麟却有极多的感慨,对他那一身华丽的装束,越看越不顺眼,到底忍不住要说话了。

    “何得标,”他说“你这双靴子很漂亮啊!”何得标微带得意地笑了,抬起腿,拍拍他那双乌黑光亮的贡缎靴子,答道:“这还不算是好的。”

    “这还不算好?噢,噢!”彭玉麟又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穿草鞋的日子?”

    “怎么不记得?”何得标答道“那时都亏大帅栽培,我不记得,不就是忘恩负义吗?”

    “我并非要你记着我。我想问你,那时穿草鞋,现在穿缎靴,两下一比,你心里总有点感想吧?”

    “感想?”何得标不解“大帅说我该有什么感想?”

    “那要问你,怎么问我?”彭玉麟为他解释“你没弄懂我的意思,我是说,你现在穿着缎靴,回想到当初穿草鞋的日子,心里是怎么在想?”

    “噢,这个!”何得标不暇思索地答道“不是当初穿草鞋吃苦,那里会有今天的日子?”

    彭玉麟语塞,觉得他的话不中听,却驳不倒他。本来也是,说什么“天下之志”原是读书有得的人才谈得到,此辈出生入死,无非为了富贵二字。但从功名中求富贵,犹有可说,富贵自不法中来,则无论如何不可!转念到此,觉得对这些人不必谈道理,谈纪律就可以了。

    于是他又指着何得标的右手大拇指问:“你怎么戴上个扳指?”

    “噢!”何得标说“这两年的规矩,上cao要拉弓,不能不弄个扳指。”

    “拉弓在那里拉?”

    何得标一愣“自然是在营盘里。”他说。

    “营盘在那里?”彭玉麟问:“是江上,还是岸上?”

    “岸上。”何得标说:“在船上怎么拉弓?”

    “哼!”彭玉麟冷笑“水师也跟绿营差不多了。”

    何得标不知道彭玉麟为何不满?见他不再往下问,自然也不敢多问,只奉侍唯谨地陪到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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