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_第四六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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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六章 (第2/8页)

有一家茶社,招牌“小有余芳”本是人家的园林,逢春开市,十分幽雅,是达官贵人初夏逛中顶必到之地。

    这天的奎大奶奶,娘娘庙烧过香,便来“小有余芳”闲坐,临轩当风,解开旗袍领子上的衣纽,正拿着手绢,在轻轻擦汗,只见走进来一班一式蓝布大褂、白细布褂裤、薄底快靴的俊仆,有的抱着细席、有的拿着茶具、有的捧着衣包、有的提着食盒,昂然直入。最后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少年,梳一根油松大辩,面白如玉,星目炯炯,生就两道斜飞入鬓的长眉,越显得神采飞扬。只是看到身上,奎大奶奶不由得皱眉惊异,那少年穿的是一件黑绸长衫,从上到下,绣满了彩蝶,何止上百?

    “谁呀!”她在心里思量“看样子必是公子哥儿,怎么打扮得这么‘匪气’?”

    那“匪气”的贵公子,惹得满座侧目,他却毫不在乎,在居中一张大桌子旁边坐定,那双色眼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年轻妇女,却是一瞥即过,直到发觉奎大奶奶才盯住了不放。

    奎大奶奶被他看得心头乱跳,见他的视线仿佛是在自己脖子上,这才意会到还敞着领口,露出雪白一段颈项,倒象是有意卖弄风流似的。这样自念着,不由得脸一红,赶紧回过脸去,将领子的衣纽系上。

    “大奶奶!”

    奎大奶奶回头一看,正是那少年带来的一名跟班,笑嘻嘻地在哈腰为礼。

    “大奶奶!我家大爷有请!”

    奎大奶奶既惊且怒“谁认识你家大爷?”接着加上一声冷笑,依旧把脸扭了过去。

    “大奶奶,你是最体恤下人的,务必赏我一个脸儿!”那俊仆依旧含着笑,哈着腰“我要请不动大奶奶,我家大爷一定说我不会办事,轻则骂、重则打,碰得不巧,还会撵我出府。一家八张嘴,怎么得了?大奶奶,你就行行好,点个头吧!”

    奎大奶奶又好气、又好笑,可也有些得意有些窘。只是说到头来,众目睽睽之下,不能不顾面子,便虎着脸呵斥:“你倒是仗谁家的势?大青白日的,就敢这么跟人罗唣?”

    “是,是!大奶奶别动气。”那人倒退两步,连连躬身“大奶奶真不肯赏面子,不敢勉强。府上在那儿?赏个地址,改日到府上跟大奶奶磕头赔罪。”

    奎大奶奶扬着脸不理,一双凤眼却斜斜地瞟了过去,见那衣服匪气的大爷,似笑非笑地,也是一双眼尽自盯着这面,看样子是女人面上知情识趣,肯做低服小的人。这样想着,无端地脸上一阵发热,本来太紧了一点的领口,越觉卡得难受。一伸手要去解衣纽,意会到大庭广众之间,不宜如此,便把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一不小心,却又打翻了茶碗,更觉不好意思,自己跟自己发恨:是怎么了?丧魂落魄的!

    这样在心里自语着,赌气要回家,回头想招呼跑堂的算账,只见那一主数仆正离座而去,倒有些没来由的怅然若失之感。

    “小云啊!”她懒洋洋地说“看车夫在那儿,咱们回家。”

    “大奶奶,”小云有些不愿“不说要看‘跑飞车’吗?”

    “今儿不看了。也不准定有。”

    “有!”小云斩钉截铁地说:“一定有!”

    “咦!我不知道,你倒知道?”

    “刚才有人进来跟那面那位大爷说,说是车子预备好了,请那位大爷下场玩儿。不就是跑飞车吗?”

    这一说说得奎大奶奶改了主意,安坐着不动。只是那位大爷倒是什么人?若是大买卖人家的子弟,不敢这么跋扈,王公大臣家的少爷,又何致于有那么一身打扮?莫非是那个戏班子里的名脚?如果是,必是唱武生,或是唱刀马旦的,不然不敢下场跑飞车。

    越想越多,越想越纳闷,也越想越有趣,奎大奶奶便招招手将跑堂的喊了过来。

    “刚才,那面穿一身好匪气的衣服的,倒是谁啊?”

    “他!大奶奶,你是说穿一件百蝶绣花大褂儿的那位大爷吗?”

    “是啊!”“大奶奶,你恐怕不大出门,连这位大爷都不知道?”跑堂的说“他就是澂贝勒,澂大爷。”

    “澂贝勒!”奎大奶奶没有见过听说过“你是说六王爷府里的澂贝勒?怪道,谁有那么飞扬浮躁的样儿!”

    一句话未完,只听有人说:“来了,来了!”接着便听车走雷声,尘头大起。

    奎大奶奶带着小云,也在隔着竹篱笆向东凝望,滚滚黄尘中,骏马拉着轻车,飞驰而来,长鞭“刷啦,刷啦”没命地打在马股上,马也是没命地往前奔,行人纷纷走避,那一片急迫惊险的景象,着实惊心动魄。

    七八辆飞车,转眼将到面前,小云眼尖,指着第一辆车说道:“不就是那位大爷吗?”

    果然是澂贝勒,御一匹神骏非凡的黑马,配着他那身黑衣服,格外显眼,那辆轻车也漆成黑色,但车檐悬的是深红丝线的流苏。前后左右镶十三方玻璃,奎大奶奶知道,这就是这种车子名叫“十三太保”的由来。

    当然,车也好,马也好,总不及对人来得注目。跑飞车不只讲究快,更得讲究稳,坐在车辕上的澂贝勒,手执缰辔,控制自如,腰板挺得笔直,上身不动,辫梢不摇,那模样真是“帅”极了。

    虽是那样风驰电掣,澂贝勒依然保持从容闲逸的神态,左顾右盼之间发现了奎大奶奶,立刻抛过来一个甜甜的笑容,微微颔首,作为招呼。于是,好些看热闹的人,转脸来看奎大奶奶,使得她又窘又得意,心里是说不出的那种无可捉摸的好过的滋味。

    车过了,人也散了,她却恋恋不舍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留在“小有余芳”?

    “大奶奶该回家了吧!”

    “嗯。”奎大奶奶懒洋洋地站起身来,付了茶钱,扶着小云的肩走了出去。

    一出门,迎面就看见澂贝勒那名俊仆,抢上来请个安说:“大奶奶,我家大爷关照,送大奶奶回府,车在这儿侍候着。”

    手指处,只见一辆极华丽的后档车,停在柳荫下,车夫掀起了车围,在等着她上车。奎大奶奶遇见这样突兀的事,一时竟不知如何应付了。

    “大奶奶府上,不是在东直门大街金太监胡同吗?”

    “咦!”奎大奶奶不由得问:“你怎么知道?”

    “府上也是大宅门,怎么会不知道。请上车吧!”

    有此一番对答,奎大奶奶撤去了心中的藩篱,带着小云上车。车走如飞,一进了城,七弯八绕,让她迷失了方向,等下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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