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慧中短篇作品_水中的处女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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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中的处女 (第2/5页)

几步,用脚踢了踢墙边一只放杂物的纸箱,使它处在更恰当的位置上,然后向右拐进浴室的门,给浴缸放上水,他钻了进去。

    每个周末的酒吧都是老样子,像个一成不变的硕大的金鱼缸,充溢着安静的沉闷的或自怜的膨胀的男人女人。人们像鱼一样从嘴巴里吐出一连串咕咕哝哝的泡泡,升到天花板上成为无意义的东西。音乐不痛不痒地,屏幕上永远有大大小小的足球赛在播出。

    他坐在老位置上,带了本书,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翻弄着,纸页发出干巴巴的声音。屋里的光线很暗,所以他一个字也没看。

    啤酒喝进去,胃部就能感受到一种从冷到暖的刺激。有时候,一个气泡从胃部猛地升到喉咙,快感会随之击中小腹,轻柔而甜蜜的捶打,嗡嗡嗡,令人忘却烦忧,以及与这个世界的关联。

    他向老板作了个手势,示意再来一杯酒。老板一开始没注意到或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示意。等他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后,老板才认真地膘了他一眼,慢腾腾地在柜台后捣鼓了一阵。一个年轻的长着青春痘的小伙子用托盘把酒送到他的桌上,他道了声谢。

    小伙子露出笑容,又快步走回柜台,长长的黑头发在灯光下微微飘动着,像朵精神饱满的雏菊。

    他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时,发现一个女人走到他面前,可以吗?她指指他对面的位置问。他转动脑袋往四周瞟了几眼,似乎是没有多余的位置了。不等他点头,女人已坚决地坐了下来,一股热烘烘的像动物毛皮上特有的味儿从她开得低低的胸口和两个腋窝飘出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上了一根烟,又小心翼翼地向他抛了个据眼。他感觉到了。他低下眼睛,手指胡乱地翻着书页,纸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听到这个陌生女人问他,可否请她喝上一杯。他抬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她,女人有着一张艳妆的脸,又白又圆,像月半屋顶上的月亮发着冷冷的光。她忽然冲他笑了一笑,雪白的牙齿上似乎还粘着一点口红。他转过脸,举手向老板示意再要一杯啤酒。长青春痘的小伙子先看到了,点点头,动作麻利地从柜台后出来,手里托着一杯酒。女人喝酒的样子很像感冒的人喝一杯热乎乎的姜汤,小心翼翼。他感觉到她的一只脱掉鞋子的脚在他的腿上滑动,慢慢地升到了他的敏感部位。脚趾很轻批地蠕动着,充满一种盲目的自信。他用手抓住那脚,轻轻弓了背,把那脚放口鞋子里。女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包,扬起脖子咕咚咕咚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嘴角浮上一个讥讽的甚至是刻薄的微笑。

    我在等我的模特,他轻声咕哝了一句。女人已经转身走了。隔着玻璃窗看出去,女人瘦瘦的脚踝裹在红色的高跟鞋里,以一种充满风尘昧的姿态敲击着柏油路面,在夜色中,那样子很动人。婊子就是这样一种女人,一种会让你突然充满敬意的深夜里的女人。

    他默默地喝着酒,想着那幅还未完成的画,水中的处女,一个形而下的名字,另一层形而上的意味,代表一种与生俱来的存在,一种忽明忽暗、令人晕眩的主题中至为简洁的形象,使你在充满高尚的rou感漩涡中触及某种和谐的本质。有时候,整个世界都通过类似的方式存在着,像一支躲在乐池下面的乐队奏出的音乐,或是透过雨大的玻璃看到的草地。

    那女人就像从上帝的口袋里掉出来的一块胶姆糖,在他构思那画的时候适时出现,应运而生。她的身体仿佛缺少钙质,柔若无骨,在浴缸里可以探成千姿百态的形状。有一种醇香扑鼻的液体在她的血管里燃烧出一朵朵蓝色的小火花。那女人天生是水做的,她为他工作的报酬是一瓶瓶的酒,需要的就是这个。

    他离开酒吧,闭着眼睛走在一条宁静的长满悬铃木的街上。夜晚像一个暗淡起伏的大海,他渐渐被一种晕船的感觉所困扰,停下脚步,坐在街沿上,摸了摸口袋,拿出打火机,开始抽烟。

    一辆救护车尖叫着擦着他的鼻子开过去,一具盖着白布的破碎的人体隐约可见。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马上站起身,飞快地走起来。他听到了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此时此刻,整个世界都在缓缓流动。

    回到寓所,他洗了澡,换上干净柔软的睡衣裤。睡衣裤是白的底色带蓝色细纹的那种,棉质,很舒适。他准备上床睡觉,经过画架的时候,他阴郁地盯着蒙在画上的白床单,没去碰它,径直走到床边,把自己用力扔到床上。温暖柔软的床总给人一种关于zigong的想象。这种想象是无用的,但充满温情,焦虑会沉默,不安也正将消失,思想形成一张平静的流动的网,你看到时间在网中安然流动,夜像花一样开着,闭着。

    深夜的时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来。那声音是如此的没有来由,他跳了起来,长长地吸了口气,在暗中摸了半天,一直找不到台灯的开关。等他终于打开灯,拎起话筒的时候,电话线的那头已经挂了,他屏声息气地想了一会儿,无法确定那会是谁的电话。于是他赤脚走到书桌前,取出一本通讯录,那上面记着一些人的名字,也有一些用字母或线条来表示的符号。他仔细地查看着,最终没有任何线索。他点上一根烟,听到窗户外的风时紧时疏地吹着,不远处的工地上打桩机正开足马力,不时发出魔鬼般的粗鲁的声音,屋里的家具闪着午夜时特有的荧光,木纤维细微的撕裂声,还有下水道在一阵水流暴泻后像空空的腹腔那样发出振鸣声。

    他随手拨了个号码,过了3秒钟后就挂了它。话筒在桐槽上发出轻微的声音,这声音在深夜留下一点难以捉摸的痕迹,隐藏着他的晦暗的愤怒,并且表明随之而来的那种荒谬感。

    他抽着香烟,睁着眼睛,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一个雨天,他坐在圈椅上,手里摆弄着小收音机,收音机一直在发出令人不适的杂音,他检查了一阵,判定是该给它换电池的时候了。他起身在一个抽屉里翻找,这时房门开了,进来一个穿着肮脏的工装的男人,他认出这是在浴室里修下水道的那两个工人中的一个。穿工装的男人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小收音机,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说浴室里的活很麻烦,可能要把浴缸砸开一个大口子。他摇摇头,这不行。他们温和地争执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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