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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勃又一激灵:“上哪去?” “村公所!” “哎呀!”刘勃忙又哭着哀求着“大爷,你老可别送我上村公所呀!那我就完了!我,我…”他忽然一伸左手,一边往下摘手表一边说“我这有块进口手表,瑞士国的,我孝敬给你老人家,请你老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表从手腕子上摘下来了,用双手举向老头。 老头浓眉一皱,指着表吼道:“你还是个偷表贼?” “不,不是。”刘勃忙又摆着手说“我不偷表。你老看看我这身打扮,能穿着背心裤衩去偷表吗?” 老头真的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这一打量,他又得出了一个新结论,一持黑胡子说:“啊,我明白了!你原来是个色鬼,上了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的炕,让人家捉jianian的堵住了,这才…” “哎呀,你老又冤枉我了!我从来不干那肮脏事儿…” “那咋连布衫裤子都耍拉没了?” “我我…” “说呀!说出个子午卯西来我听听。 “我,我…”刘勃圆眼珠子直劲儿晃荡。这时,他的心神稍稍稳了一点。他已看清老头那古铜色的圆脸上长着一副端正的五官,虽然满脸怒气却不凶恶,一身带补丁的粗布衣裳洗得还干净,看样子像个正经庄稼老头。刘勃便把心一横,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说道“我,我实话对你老说了吧,我昨天正在家里睡觉,睡到半夜的时候,日本人忽然来抓我,我顾不得穿衣服就跑出来了…” “日本人抓你?”老头又打量刘勃一眼“他们为啥抓你?” “因为…”刘勃眼珠子又一晃荡说“我说了实话你老不会去报告给日本人吧?” ‘你说啥话?“老头眼睛一瞪,黑胡子都掀起来了。他要接着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咽了一口唾沫说,”你说吧,我老郭头从来没干过见不得祖宗三代的事儿。“ 刘勃从老头的感情变化和说话的语气中已经得出了进一步的判断,便打起精神说道:“因为我反对日本强盗的侵略,我热爱我们的祖国…” 老头眼睛一亮,没等刘勃说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么说你是反满抗日的?” “正是。” 老头“嗯”了一声,又捋着胡子想了想,突然一指刘勃,瞪着眼睛间道“那你咋那么胆小?” 刘勃被这突然飞来的问题问住了,一时之间竟没回答上来。 老头毫不放松地接着问道:“说呀!为啥那么胆小?谁都明白,能挺起腰杆子反满抗日的都是英雄好汉,哪有你这样的?”老头举了举手中的扎枪说“竟让这么个玩意儿吓得魂不附体,狼哭鬼嚎的,哪有个抗日英雄的样儿?” 刘勃的眼珠子又晃荡起来,老头话音一落,他马上口若悬河地说起来:“你老有所不知,抗击日寇是分成一武一文两条战线的:武的在前冲锋陷阵,敢打敢冲,这就是你老所说的英雄好汉;文的专靠着一支笔杆子,写传单,写标语,写文章,写口号,用文字做武器打击敌人。” “这么说你是文的?” “专写传单和标语。” “那你写了敢出去贴?敢出去撒?” “我光管写,贴、撒另有专人。” “这么说你们有一帮人?” “说一帮人是不够的。”刘勃越说越来精神,这时竞把手一举,头一扬,像诗人朗诵一般地说“我们有千千万万的祖国儿女!我们有数不清的英雄战士,我们在抗日的红旗指引下,一定要把日寇赶出中国去!” 老头的眼睛又亮起来,他忽然急速地向刘勃身前走了几步,几乎靠到刘勃身上,呼吸急促地问道:“你说什么?战士!红旗!你,你是不是共产党?” 刘勃面对着老头那激动的神情,心里越来越明白,他连连点着头说:“你老算说对了,我正是一个共产党员。” 老头一把抓住刘勃的手,摇晃着说:“这么说你是个同志!” 刘勃又连连点着头。 “太好了!”老头的大手更加用力地抓着刘勃说“我的儿子就是你刚才说的那支武的,他现在跟着同志上了游击队。家里就剩下我们老两口领个老姑娘,种了这片西瓜…”说到这他忽然停住话头“哎哟”了一声说“别光顾说话了,你是不是水米没打牙,又饥又渴?” 刘勃又连连点着头。 “走吧!”老头搀着刘勃说“跟我到瓜窝棚里去,到这就像到家里一样,咱们是同志呀!” 老头搀着刘勃向高粱地外面走去。就在他俩刚刚从高粱地里探出脑袋的时候,忽然从旁边飞过一只皮鞋脚来,一下把老头手中的扎枪踢飞了,接着又伸过一只长胳膊,一把抓住了老头的领口。 老头和刘勃都吓得一抖。刘勃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伪警察,右手端着匣枪,左手扭着老头,一边狞笑着一边对老头说道:“好你个老郭头,老子早就断定你是共匪,这回…” 警察正在得意地说着,没想到老郭头猛往前一蹿,一张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警察,连端枪的胳膊都被箍在他那有力的臂膀当中了。 “啪”的一声,警察手中的枪走火了,枪子正巧打在一棵高粱秆上,高粱秆应声折断。 刘勃吓得“妈呀”一声喊叫,扔下老郭头,转身就往高粱地里跑。在枪声的强烈刺激下,他跑得飞快,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这块高粱地,又钻进了另一块高粱地… 刘勃没命地奔跑着,跑哇跑,不知跑了多么远,最后,他跑到一座山丘上,钻进一片浓密的灌木丛中,一头倒在地下,再也不想起来了… 周围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他长叹了一声,举起手,要看看几点钟了。糟糕!手表不见了!手表是在要给老头的时候摘下拿在手里的,一定是在方才奔跑的时候甩丢的。这回可真成了彻底的穷光蛋了,身上除了两块“遮羞布”之外,一无所有!这可怎么回哈尔滨哪? 刘勃躺在树丛里,呜呜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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