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与毁灭_第一章幸福时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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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幸福时光 (第8/15页)


    “有人在窗户外面!”这次他加重语气,但夹杂着惊恐。

    “好!快一点!”他挂回话筒,站着动也不动。

    …门口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人的喧闹,还有敲门声——安东尼上前去开门,进来一个兴奋的值班柜台职员,还有三个服务生在他身后探头。柜台职员手里握了一枝沾水笔当武器作势挥舞;其中一个服务生则紧抓着一本电话簿怯怯地盯着它看,他们三个是被旅馆巡房的员工在仓促之下召集过来的,他们动作划一,就像一个人一样涌入房间。

    开关一开,点亮了灯。葛罗利亚迅速抓着身旁的床单一角,把自己埋入避免被注视,紧闭双眼逃避这些不速之客突然造访的惊恐。在她饱受惊吓的意识中,已经不剩一丝一毫的宽容,一切都是安东尼的错,不可饶恕。

    …值班柜台的声音在窗户边响起,他的语气半像仆人,半像老师在指责学生。

    “这里根本没有人,”他很确定地宣告“我的老天,不可能有人在窗外的,这里到街上地面的高度足足有五十尺远,你听到的一定是强风猛力拍打百叶窗的声音。”

    “噢。”

    然后她开始为他感到悲哀。她只希望能够安慰他,重新把他温柔地拥入怀中,并叫这些人赶快离开,因为他们的出现只会令人觉得恶心。然而,她因为怕丢脸而无法把头探出来,只听到一句不完整的话和连串的道歉,都是员工的惯用说法,还有一两声服务生忍不住的窃笑。

    “整个晚上我都快被搞疯了,”安东尼说“但也不知为什么,那些声音就是不断sao扰我——我被吵得都睡不好。”

    “是的,我了解,”值班柜台熟练地安抚“我自己也有过那样的经验。”

    房门关上了,灯光也熄灭了,安东尼无声地走过地板爬回床上,假装熟睡的葛罗丽亚此时轻声叹了一口气,滑入他的臂弯。

    “怎么回事,亲爱的?”

    “没事,”他回答,但声音依然颤抖“我以为窗户外面有人,所以就去看了一下,却什么也没发现,但那个噪音却还不停,所以我就打电话到楼下。如果吵到你我很抱歉,但我今天晚上真的焦虑得不得了。”

    因为抓到他的语病,她以相当了解状况的口气纠正他——他并没有走到窗户旁,更没有靠近。他就只是站在床边,然后就因害怕而打电话。

    “噢,”她说——接着“我困得要命。”

    他们并排躺在床上约一小时,仍没有入睡。葛罗丽亚紧闭双眼,使得青色的月光透过眼帘,呈现一片深紫色,在眼前围绕不去。安东尼则无神地凝视着头顶上的黑暗。

    一段时间后,这件事逐渐不再被隐藏,可以公开拿出来取笑,他们发展出一套对应的模式——不管何时,当夜的恐惧又再度压倒性地袭击安东尼,她会拥抱他,低声如歌地轻哼:“我会保护我的安东尼,噢,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安东尼!”

    他把她的举动视为两人之间取乐的小游戏而一笑置之,然而对葛罗丽亚而言,意义却绝对不仅止于一个玩笑,起初,是强烈的失望;接着,这变成她必须按捺住脾气的时刻之一。

    葛罗丽亚的情绪管理,不管理由是洗澡时没有热水,或起于与丈夫之间的小争执,几乎成为安东尼每天的主要责任。他不得不沉默以对,要不施加压力,再不就让步或强迫方式来处理她的情绪。愤怒之下,她的残酷言行只是她无节制的自我中心在作祟。因为她很勇敢,因为她被“溺爱”因为她独断独行又令人可敬的独立判断,终极的理由,是因为她骄傲地认为,没有一个女孩能比得上她的美丽。于此,葛罗丽亚发展出一套完整而务实的尼采哲学,当然,本质还是彻底感性的。

    例如,她的胃口。她已习惯某些特定菜色,且强烈相信她不可能吃下其他东西。早晨接近午间,一定要有柠檬水加西红柿色拉,接着午餐则是小份量包馅料的西红柿。她不仅严格限定食物的种类,连烹调方式都有一定的讲究。婚后两星期间,她的挑食所造成的极度困扰发生在洛杉矶。一个倒霉的服务生端来一道填西红柿,但里面的馅是鸡rou色拉而不是芹菜。

    “我们这里都是这样料理的,女士。”他对着眼前那对愤怒瞪着他的灰眼睛颤抖地说。

    葛罗丽亚没有回应。然而当服务生戒慎恐惧地转身离开后,她紧握双拳猛拍桌子,桌上的瓷器和银器都咯吱作响。

    “可怜的葛罗丽亚!”安东尼不觉笑了出来“你不能每次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不是吗?”

    “我不吃这个馅!”她突然发怒。

    “我去把服务生叫过来。”

    “我不要你去叫!他什么都不懂,那个该死的笨蛋!”

    “呃,这不是他们的错,要不就退回去不吃,当作没这回事,要不就吃下去,别管什么味道了。”

    “住嘴!”她回嘴。

    “为什么要把气发在我身上?”

    “噢,不是的,”她呜咽“但我就是不能吃。”

    安东尼无奈。

    “还是我们找别的地方。”他建议。

    “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已经很厌倦在路上的咖啡馆到处乱转,却找不到一样东西是可以吃的。”

    “我们什么时候在路上的咖啡馆到处乱转了?”

    “可是在这个地方你就必须这么做。”葛罗丽亚坚持她的强辩。

    安东尼无计可施,只好尝试另一种策略。

    “为什么你不试着吃吃看?也许它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糟。”

    “因为——我——就是——不——喜欢——鸡rou!”

    她拿起叉子开始嫌恶地戳着那个番茄,安东尼预期她的下一步,就是把里面的馅尽可能挖出来丢在旁边,也相当确定她的怒气几乎已经要达到最高点——有一瞬间他侦测到她的憎恨,向他及周围所有人齐发,有如火星四溅——而现在这个生气的葛罗丽亚,是完全无法接近的。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他惊讶。他看到她犹豫地把叉子举到嘴边,试了一小口鸡rou色拉,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她仍然很焦虑,也没有说任何一句评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她又再吃了一口——转眼间,她已经开始吃起来。安东尼费了很大的力才忍住不笑出来;良久以后他开口,字斟句酌不让她有任何联想到鸡rou色拉的可能。

    此类事件,和其变奏,在他们新婚一年间不断重复发生有如一首哀伤的赋格曲;结果通常让安东尼感到受挫、恼怒和沮丧。然而,一次激烈的个性摩擦(事件是跟送洗衣服有关),虽然结果仍免不了以他的让步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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