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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妇 (第2/4页)

?人家不要的你要…”停停,他想想,说错了话,赶忙补充说道“我玩盘子瓶子,是人家不要的我要。至于人呢,恰好是人家想要而得不到的,我要终于得到。宝贝,你真想不到几年来你折磨我成什么样子?”

    她依然笑着,意思象在说“我以为你真正爱的,能给你幸福的,还是那些容易破碎的东西。”

    他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莞尔而笑。话也许对。她可不知道他的嗜好原来别有深意。他似乎追想一件遗忘在记忆后的东西,过了一会,自言自语说:“碧碧,你今年二十三岁,就作了新嫁娘!当你二十岁时想不想到这一天?甜甜的眉眼,甜甜的脸儿,让一个远到不可想象的男子傍近身边来同过日子。

    他简直是飞来的。多希奇古怪的事情!你说,这是个人的选择,还是机运的偶然?若说是命定的,倘若我不在去年过南方去,会不会有现在?若说是人为的,我们难道真是完全由自己安排的?“

    她轻轻的呼了一口气。一切都不宜向深处走,路太远了。

    昨天或明天与今天,在她思想中无从联络。一切若不是命定的,至少好象是非人为的。此后料不到的事还多着哪。她见他还想继续讨论一个不能有结论的问题,于是说“我倦了。

    时间不早了。“

    日子过去了。

    接续来到两人生活里的,自然不外乎欢喜同负气,风和雨,小小的伤风感冒,短期的离别,米和煤价的记录,搬家,换厨子,请客或赴宴,红白喜事庆吊送礼。本身呢,怀了孕又生产,为小孩子一再进出医院,从北方过南方,从南方又过北方。一堆日子一堆人事倏然而来且悠然而逝。过了三年寄住在外祖母身边的小孩子,不知不觉间已将近满足两周岁。

    这个从本身分裂出来的幼芽,不特已经会大喊大笑,且居然能够坐在小凳子上充汽车夫,知道嘟嘟嘟学汽车叫吼。有两条肥硕脆弱的小腿,一双向上飞扬的眉毛,一种大模大样无可无不可的随和性情。一切身边的都证明在不断的变化,尤其是小孩子,一个单独生命的长成,暗示每个新的日子对人赋予一种特殊意义。她是不是也随着这川流不息的日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呢?想起时就如同站在一条广泛无涯的湖边一样,有点茫然自失。她赶忙低下头去用湖水洗洗手。她爱她的孩子,为孩子笑哭迷住了。因为孩子,她忘了昨天,也不甚思索明天。母性情绪的扩张,使她显得更实际了一点。

    当她从中学毕业,转入一个私立大学里作一年级学生时,接近她的同学都说她“美”她觉得有点惊奇,不大相信。心想:什么美?少所见,多所怪罢了。有作用的阿谀不准数,她不需要。她于是谨慎又小心的回避同那些阿谀她的男子接近。

    到后她认识了他。他觉得她温柔甜蜜,聪明而朴素。到可以多说点话时,他告她他好象爱了她。话还是和其余的人差不多,不过说得稍稍不同罢了。当初她还以为不过是“照样”的事,也自然照样搁下去。人事间阻,使她觉得对他应特别疏远些,特别不温柔甜蜜些,不理会他。她在一种谦退逃遁情形中过了两年。在这些时间中自然有许多同学不得体的殷勤来点缀她的学生生活。她一面在沉默里享用这分不大得体的殷勤,一面也就渐成习惯,用着一种期待,去接受那个陌生人的来信。信中充满了谦卑的爱慕,混和了无望无助的忧郁。

    她把每个来信从头看到末尾,随后便轻轻的叹一口气,把那些信加上一个记号收藏到个小小箱子里去了。毫无可疑那些冗长的信是能给她一点秘密快乐,帮助她推进某种幻想的。间或一时也想回个信,却不知应当如何措词。生活呢,相去太远;性情呢,不易明白。说真话,印象中的他瘦小而羞怯,似乎就并不怎么出色。两者之间,好象有一种东西间隔,也许时间有这种能力,可以把那种间隔挪开,那谁知道。然而她已慢慢的从他那长信习惯于看到许多微嫌卤莽的字眼。她已不怕他。一点爱在沉默里生长了。她依然不理睬他,不曾试用沉默以外任何方法鼓励过他,很谨慎的保持那个距离。她其所以这样作,与其说是为他,不如说是为另外一些不相干的人。她怕人知道怕人嘲笑,连自己姊妹也不露一丝儿风。然而这是可能的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她毕了业,出学校后便住在自己家里。

    他知道了,计算她对待他应当不同了一点,便冒昧乘了横贯南北的火车,从北方一个海边到她的家乡来看她。一种十分勉强充满了羞怯情绪的晤面,一种不知从何说起的晤面。到临走时,他问她此后作何计划。她告他说得过北京念几年书,看看那个地方大城大房子。到了北京半年后,他又从海边来北京看她。依然是那种用微笑或沉默代替语言的晤面。临走时,他又向她说,生活是有各种各样的,各有好处也各有是处的,此后是不是还值得考虑一下?看她自己。一个新问题来到了她的脑子里,此后是到一个学校里去还是到一个家庭里去?她感觉徘徊。末了她想:一切是机会,幸福若照例是孪生的,昨天碰头的事,今天还会碰头。三年都忍受了,过一年也就不会飞,不会跑;——且搁下罢。如此一来当真又搁了半年。另外一个新的机会使她和他成为一个学校的同事。

    同在一处时,他向她很蕴藉的说,那些信已快写完了,所以天就让他和她来在一处作事。倘若她不十分讨厌他,似乎应当想一想,用什么方法使他那点痴处保留下来,成为她生命中一种装饰。一个女人在青春时是需要这个装饰的。

    为了更谨慎起见,她笑着说,她实在不大懂这个问题,因为问题太艰深。倘若当真把信写完了,那么就不必再写,岂不省事?他神气间有点不高兴,被她看出了。她随即问他,为什么许多很好看的女人他不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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