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5:铁血文明_第一节功臣不能全大秦帝国5:铁血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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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功臣不能全大秦帝国5:铁血 (第2/4页)

三章,便要老死韩国,终生不能为天下治水…”

    “老哥哥且慢,”李斯一摇手“先说说这韩王约法。疲秦,是使命?”

    “对。使秦民力伤残于河渠,疲惫不能东出,是谓疲秦策。”

    “那,不成渠,便是不能使秦国真正成渠?”

    “对。只能是坏渠,渗漏崩塌,淹没农田,使渠成害。”

    “死封侯?”

    “假若秦国识破,老夫被杀,韩国封我侯爵,食三万户。”

    “活逃秦?”

    “若老夫完成使命而侥幸未死,当逃离秦国,到他国避祸。”

    “到他国?为何不能回韩国?”

    “韩国弱小,不能抵挡秦国问罪。老夫不在韩,韩国便能斡旋开脱。”

    “这便是说,只有老哥哥死,韩国才认你是韩人,是功臣?”

    “大体如此。”

    “厚颜!无耻!”素有节制的李斯勃然变色。

    郑国长长一叹:“老夫毕竟韩人,既负韩国,又累举族,何颜在秦苟活也!”

    “老哥哥!你要离开秦国?”李斯霍然站起。

    “老夫回韩领死,才能开脱族人。”郑国认真点头。

    “不能!那是白白送死!”

    “死则死矣,何惧之有?郑国渠成,老夫死而无憾!”

    “老哥哥…”

    生平第一次,李斯的热泪涌出了眼眶,扑簌簌落满衣襟。

    在与郑国一起栉风沐雨摸爬滚打的几年里,李斯只觉郑国是一个认死理的倔强老水工。郑国的所有长处与所有短处,都可以归结到这一点去体察。工程但有瑕疵,郑国可以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地守在当场,见谁都不理睬,只围着病症工段无休止地转悠。但有粮草短缺民力冲突,李斯找郑国商议,郑国便黑着脸一声吼:“你是总揽!问我何来?”吼罢一声扭头便走,且过后从来没有丝毫歉意。前期,李斯是河渠令,郑国说他是总揽而不愿共决或不屑共决,李斯也无话可说。可后来郑国做了河渠令,李斯是河渠丞了,郑国还是如此吼叫,李斯心下便时时有些不耐。然则,李斯终究是李斯,一切不堪忍受的,李斯都忍受了。李斯有自己的抱负,以名士当有的襟怀容纳了这个老水工颇有几分迂腐的顽韧怪诞秉性,诚心诚意地襄助郑国,毅然承揽了郑国所厌烦的所有繁剧事务。李斯没有指望郑国对自己抱有感恩之心,更没有指望这样一个秉性怪诞的实工派水家大师与自己结交为友人。李斯只有一个心思,泾水河渠是自己的第一道功业门槛,必须成功,不能失败,为此必须忍耐,包括对郑国这样的怪诞秉性的忍耐。

    郑国寡言。除了不得不说,且还得是郑国愿意说的河渠事务,两人共宿一座幕府,竟从来没有议论过天下大势与任何一国的国事。偶有夜半更深辗转难眠,听着郑国寝室雷鸣般的鼾声,李斯便想起在苍山学馆与韩非共居一室的情形。韩非比郑国更怪诞,可李斯韩非却从来都是有话便说,指点天下评判列国,那份意气风发,任你走到哪里想起来都时时激荡着心扉。两相比较,李斯心下更是认定,郑国只是个水工,绝不是公输般那种心怀天下的名士大工。然则郑国也怪,不管如何对李斯吼喝,也不管如何对李斯经常甩脸子,但说人事,便死死咬定一句:“泾水河渠,老夫只给李斯做副手!”纵然在秦王面前,郑国也一样说得明明白白。李斯记得清楚,秦王王书命定郑国做河渠令的那天夜里,郑国风尘仆仆从工地赶回,只黑着脸说了一句话:“不管他给老夫甚个名头,老夫只认你李斯是泾水总揽,老夫只是副手!”李斯摇着头还没说话,郑国却已经大步进了自己寝室…

    今日郑国和盘托出如此惊人的秘密,李斯才电光石火般突然明白,郑国既往的一切怪诞秉性与不合常理的烦躁,都源于这个生死攸关的命运秘密。一个心怀天下水势,毕生以治水为第一生命的水家大师,既想报国又无以报国,既想治水又无从治水,既想疲秦又不忍疲秦,不疲秦则背叛邦国,疲秦则背叛良知,如此日日忧愤,该当忍受何等剧烈之煎熬?在秦国治水,郑国最终选择了水家应有的良知,宁愿背负叛国恶名;面对邦国问罪,族人命悬一线,郑国又平静地选择了回国领死,生生抛弃了一个他历经艰难深深融入其中的生机勃勃的新国家,生生抛弃了他刚刚在这方土地上建立的丰功伟业…

    如此际遇,人何以堪?如此情怀,夫复何言?

    “秦王驾到——”庭院中传来长长一呼。“老哥哥…”李斯有些茫然了。

    “老夫之事,与你老兄弟无涉。”郑国平静地站了起来。

    年青的秦王大步匆匆地进来,郑国李斯一拱手还没说话,秦王便焦急问道:“老令自感如何?甘泉宫干爽,我看最好老令搬到甘泉去住一夏。”郑国喟然一叹,深深一躬:“秦王待人至厚,老夫来生必有报答…”嬴政骤然愣怔,一时竟口吃起来:“老老老令,这是是是何意?”李斯见秦王急得变了脸色,连忙一拱手道:“禀报君上,郑国要离秦回韩,以死谢罪,解脱族人。”嬴政恍然点头,呵呵一笑道:“此事已经部署妥当,王翦已派出军使抵达新郑,我料韩王不致加害老令一族。”李斯正要说话,嬴政已经皱起了眉头:“不对!老令纵然离秦回韩,谈何以死谢罪?老令何负韩国?”郑国摇头一叹:“泾水渠成,老夫将功抵罪,该是自由之身矣!余事不涉秦国,秦王何须问也。”嬴政的炯炯目光扫视着郑国,断然地摇摇头:“老令差矣!果真老令无事,无论回归故国还是周游天下,嬴政纵然不舍,也当大礼相送,使老令后顾无忧。今老令分明有事,嬴政岂能装聋作哑?”李斯深知这个秦王见事极快,想瞒也瞒不住,更没必要瞒,便一拱手道:“臣启君上,郑国方才对臣说过:当年老令入秦,韩王与老令约法三章,老令自感违约韩王,是有以死谢罪之说。”嬴政一点头:“老令,可有此事?”郑国长叹一声点头:“老夫惭愧也!”嬴政又倏地转过目光:“客卿,敢问何谓约法三章?”李斯便将方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鼠辈!禽兽!”嬴政黑着脸恶狠狠骂了两句。

    “秦王,容老夫一言。”

    “老令但说。”

    郑国平静淡然地开口:“老夫一水工而已,以间人之身行疲秦之策,负秦自不必说。韩王约法三章,老夫终反其道而行之,负韩亦是事实。族人无辜,因我成罪,老夫更负族人。负异国,负我国,负族人,老夫何颜立于天下?若秦王为老夫斡旋,再使秦韩两国兵戎相见,老夫岂非罪上加罪?老夫一生痴迷治水,入秦之前,毕生未能亲领民力完成一宗治水大业。幸得秦王胸襟似海,容得老夫以间人之身亲统河渠,并亲自冠名郑国渠,使老夫渠成而业竟,老夫终生无憾矣!老夫离秦回韩,领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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