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朋友_第三章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三章 (第4/6页)

女士看,也就行了…

    口授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把已熄灭的香烟重新点着。她一停,杜洛瓦手上那支鹅毛笔在稿纸上发出的沙沙声,也立即戛然而止。

    “咱们再往下写,”她随后说。

    阿尔及利亚是法国的属地,面积很大,周围是人迹罕至的广大地区,即我们常说的沙漠、撒哈拉、中非等等…

    阿尔及尔这座洁白美丽的城市,便是这奇异大陆的

    门户。

    要去那里,首先得坐船。这对我们大家来说,并不是人人都会顺利无虞的。你是知道的,我对于驯马很是在行,上校的那几匹烈马,就是由我驯服的。可是一个人无论怎样精通骑术,一到海上,要征服那汹涌的波涛,他也就无所施展了。我就是这样。

    你想必还记得我们把他叫做“吐根大夫”①的桑布勒塔军医吧。在我来此地之前,每当我们认为机会到来,想到军医所那个洞天福地去松快一天的时候,我们便找个理由,到那儿去找他看病。

    ①“吐根”草药。其根茎呈暗黑色,可入药,有催吐作用。

    他总穿着一条红色长裤,叉开两条粗壮的大腿坐在

    椅子上,同时手扶膝盖,胳肘朝上,使臂膀弯成一个弓形,两只鼓鼓的眼珠转个不停,嘴里轻轻地咬着那发白的胡子。

    你还记得吗,那千篇一律的药方是这样写的:“该士兵肠胃失调,请照方发给本医师所配三号催吐剂一副,服后休息十二小时,即可痊愈。”

    此催吐剂是那样神圣,人人不得拒绝服用。现在大夫既然开了,当然是照服不误。再说服了“吐根大夫”配制的这种催吐剂,还可享受难得的十二小时休息。

    现在呢,亲爱的朋友,在前往非洲的途中,我们在四十小时中所经受的煎熬,形同服了另一种谁也无法逃脱的催吐剂,而这一回,这种虎狼之剂,却用的是大西洋轮船公司的配方。

    弗雷斯蒂埃夫人搓搓手,显然对文章的构思感到非常满意。

    她又点燃一支烟,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方步,一边抽着烟,一边继续口授。她把嘴努成一个小圆圈,烟从小圆圈喷出,先是袅袅上升,然后渐渐扩散开来,变成一条条灰白的线条,轻飘飘地在空中飘荡,看去酷似透明的薄雾,又像是蛛网般的水汽。面对这残留不去的轻柔烟霭,她时而张开手掌将其驱散,时而伸出食指,像锋利的刀刃一样,用力向下切去,然后聚精会神地看着那被切成两断、已经模糊难辨的烟缕慢慢地消失,直至无影无踪。

    杜洛瓦早已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及她在这漫不经心的游戏中所显现的优雅身姿和面部表情。

    她此刻正在为铺陈途中插曲而冥思苦想,把她凭空臆造的几个旅伴勾划得活灵活现,并虚构了一段他与一位去非洲和丈夫团聚的陆军上尉的妻子,一见钟情的风流韵事。

    这之后,她坐下来,向杜洛瓦问了问有关阿尔及利亚的地形走向,因为她对此还一无所知。现在,经过寥寥数语,她对这方面的了解已同杜洛瓦相差无几了。接着,她用短短几笔,对这块殖民地的政治情况作了一番描绘,好让读者有个准备,将来能够明了作者在随后要发表的几篇文章中所提出的各个严峻问题。

    随后,她又施展其惊人的想象,凭空编造了一次奥兰省①之行,所涉及的主要是各种各样的女人,有摩尔女人、犹太女人和西班牙女人。

    ①奥兰省,在阿尔及利亚西部地区。

    “要想吸引读者,还得靠这些,”她说。

    文章最后写的是,乔治·杜洛瓦在赛伊达的短暂停留,说他这个下土在这高原脚下的小城中,同一位在艾因哈吉勒城造纸厂工作的西班牙女工萍水相逢,两人热烈地相恋着。故事虽然不长,但也曲折动人。比如他们常于夜间在寸草不生的乱石岗幽会,虽然四周怪石林立,豺狼、鬣狗和阿拉伯犬的嗥叫声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但他们却像是压根儿没有听到似的。

    这时,弗雷斯蒂埃夫人又口授了一句,语调中透出明显的欢欣:“欲知后事如何,且看明日本报。”

    接着,她站起身说道:“亲爱的杜洛瓦先生,现在您该知道了,天下的文章就是这样写出来的。请在上面签个名吧。”

    杜洛瓦犹豫不决,难于下笔。

    “您倒是签呀,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笑了笑,于是在搞纸下方匆匆写了几个字:“乔治·杜洛瓦。”

    她嘴上抽着烟,又开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杜洛瓦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脑海中竟找不出一句话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他为自己能这样近地同她呆在一起而感到无比的快乐。他们之间这种初次交往便如此亲近的接触,不仅使他分外感激,周身也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欢快。他感到,她身边的一切都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房内的陈发,从桌椅到堆满图书的四壁,乃至弥漫着烟草味的空气,是那样地特别,那样地柔媚、甜蜜,令人陶醉,无不同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她突然向他问道:“您觉得我的朋友德·马莱尔夫人怎么样?”

    毫无准备的他不禁一愣,半晌答道:“我…我觉得…我觉得她非常迷人。”

    “是吗?”

    “当然。”

    他本想加一句:“但还比不上您。”然而终究未敢造次。

    弗雷斯蒂埃夫人又说:“您对她还不太了解,她性格开朗,反应敏捷,可不是那种常见的女人。比如说,她这个人常会放荡不羁,完全无拘无束。因为这一点,她丈夫对她相当冷落。他只看到她的缺点,而看不到她的优点。”

    听说德·马莱尔夫人已经结婚,杜洛瓦不禁流露出惊讶的神色,然而这却是应在料想之中的。

    只听杜洛瓦问道:“是吗?…她结婚了?那么她丈夫是干什么的?”

    弗雷斯蒂埃夫人扬起眉毛,轻轻地耸了耸肩,面部充满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说道:“他在诺尔省铁路部门任稽察,每个月来巴黎小住一星期。他妻子将这段时间对他的接待讥讽为‘强制性服务’,或是‘一周苦役’,再或是‘神圣的一周’。其实等您对她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您将会发现,她是一个非常乖巧而又随和的女人。因此这两天,您不妨找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