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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哨兵 (第2/3页)

兄,你是教练营才过来的么?”

    “嗯。”“合到你,一共不正是一百人么?”

    “嗯。”“这里比较教练营舒服自由的多吧?”

    “不错。”

    “这里可以偷偷打点小牌,譬如扑克之类,你——会不?”

    “会是会,不大爱。”

    “会就好了,我们在什么时候可以打一常莫太大,输赢三五元就很有了。若是高兴,我可以邀你,”接着又象是对自己说“董家冲好——还是周妈那里?”

    同伴对他笑。

    “我这个是蛮溜刷咧,朋友你莫看我小!”

    同伴又笑。

    “你们到教练营时放哨据说是通夜在山上呢?”

    “是的。”

    “那不怕么?”

    “哗——”的正如一个人手上捏了把沙子洒在瓦上似的。

    想着:莫不是鬼么?背上从腰部,就象有两条蛇爬上肩头,怪物爬过处就都发起麻来。他立时把背靠到那潮湿的砖墙上去,这样,背后那一面是无妨于事,不必再防骤然由背后袭来的鬼物了。面前那高高身个儿的同伴,正若无其事的来回走着。

    “你听见么,是什么响?”

    “老鸹。”

    “怕不是吧?”

    “或者又是别的。”

    “必不是老鸹。夜鸹子不会如此!”

    “也许有猫。”

    猫,难道会打沙子么?这同伴随意的简短的答话,只增加我们小心的寿的怀疑。

    哗——又是一把。

    第二次,是更其清白的知道是在去军法处的那一端的廊尽头了。同伴似乎也略略注了意。

    “朋友,你听,是什么?”

    “让他去吧,”停了步,仍然是一个短劲的回答。

    他想把这个坏地方过去的一切不光荣的传闻,提出来与同伴讨论一下,或者可以把寂寞同恐怖驱除一点吧。然而同伴竟是个准哑子,说话总那么悭吝,一问一答,且象有意把答语缩得极短,真无办法的急人!

    沙子是不听到第三次了,心上适才不可知的颇重的负担,无形中卸去一半。

    “朋友,你不怕么?”

    “…”象是不曾听到寿在说什么,没有答复。

    “我说你怕么?听说是这里有鬼——很多呢。”

    “什么地方?”

    “就是这长廊下!”说着,便用眼睛去小心的搜索那廊子黑暗的两端。

    “你见过么?”

    “虽然没见过,但别人却说闹得凶!适才那个怕不就会是那东西!”

    “嗤…!”

    同伴是用一声笑来表示这话的无稽,接着又来回走着他的正步了。

    “我说鬼这东西是有,别人就亲眼…”“算了吧。”

    同伴显然是厌烦着这样谈话,寿也了然了。

    但是,怎么能放心?这时两点一刻还不到!更多的沙子劈面洒来,是可能的吧。比沙子更凶的更大的鹅卵石,从廊的那端掷来,也会可能吧。万一什么鬼怪之类挨了拢来,用大而有毛蛇样冷的手伸过来,搭在肩头,或是捞着膀子,这同伴,也许仍然还是那样从容不迫,稳稳重重的立在一旁,看水鸭子打架似的暇裕吧。

    这样想着,又去细察同伴脸上的表情,这使他更怯了。那种不声不息,又还是那么永久扁着嘴漾了微笑在嘴角一个幽灵样的脸相,在那惨然的黄色灯光下移动着,长廊尽头又是无边的黑暗,这小伙子就疑心,同伴原就不是一个人。

    在头上,是一条长的绳子,悬了那一盏比佛座前长命灯略明亮一点的方形玻璃灯,摇晃着的淡淡的黄光,把同伴的影子,映到那长廊的墙上,加了一倍的长大,又如一个巨灵,正陪到同伴身躯动移。

    “两点了吧。”

    “嗯”望着自己腕上的表答着的同伴,同是靠到墙的一面立着了。但这是因了久久走动的结果。莫名其妙的怯着,在同伴,强毅沉默的表情上观察,是无从配合得拢去的一件事。

    在这一类人身上,也许已是脱了沙坝地方人的习惯,找寻不到什么恐怖懦怯了吧。

    两人死样沉寂下来,在廊下,便异常清静起来。同伴的在廊下两端响着的单调脚步声音停止后,长廊象是更其长了。

    两人大约都相互可以听到出气,因了恐怖,他的微喘的呼吸到后来自己也察觉了。

    …当军人死都不怕!难道——稳住自己的结果,是当到同伴面前,首先应把呼吸调理匀称,显出至少是纵无同伴也并不怎样可怕的模样来。

    橐橐橐橐,清脆皮鞋的声音响得越近迫了,去副官处的廊的一端,正跑来了一个人。

    “是谁?”

    “我呢。秉志。”一个小孩子的嫩稚口音。

    “喔。”同伴象是知道这人是为自己作伴而来的样子。

    自称是秉志的已到面前了,他认得他是副官处小副兵。

    “不睡么?”同伴象哥哥样问那小副兵。

    “还不到两点咧。”秉志又开始对同伴的同伴注起意来“喔,你们两个人在此,我道是谁!”

    “是!我们俩儿在此。你来找他么?”

    “他是我四哥呢。”

    这才知道是亲弟兄!别人有弟弟来看望,自己显然是孤单了,于是我们的寿不顾怎样,大胆离了墙边,仿着同伴步武缓步起来了。

    回头时听到“四哥,我想邀你去喝一杯酒!寿在这里,那是无妨的!”

    四哥就答“怕不便咧。”

    秉志又说“全不要紧!这里守哨只是防鬼,只要他胆子不怯,你去是不相干的!”

    四哥不做声,在去就间徘徊。

    “不要紧,四哥你放心!我们酒太多了,我,同那姓周的,同柏子,三个人打了两斤酒,还有咸鸭子,牛rou巴子,柏子又到自己家里拿了许多醋萝卜来,你不去帮忙,我们就吃不完了!”

    当秉志,极其亲昵的把酒多的原因说出时,在寿的眼中,同伴的脸上漾着微笑的痕迹是越来越深刻了。

    等到他走近这俩弟兄身边时,秉志就说“寿哥,我把我四哥扯去喝一杯酒!去去就来,你不怕么?”

    在小孩子前,能说怕么?只好用别的方法来留着同伴“恐怕查哨的要来。”

    “那是不会的”秉志接过口来“我才看副官处大钟,时候还早!”

    “只要不怕查哨的来,你们就去吧。”无可奈何,是那样勉强地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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