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的陶醉_第17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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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节 (第4/5页)

的呼号。

    他们两人都在凝神细听,似乎这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他就是楼上那个同警察扭打的男人,她就是那个光着上身狂叫、被警察以异常熟练的动作抓住手腕后又声嘶力竭地死命挣扎的女人!现在又响起震耳欲聋、凄厉吓人的喊声:“我不去!我不去!”这号叫,这狂呼,简直使人可以看见那张唾沫四溅的嘴在晃动。接着,玻璃窗哗啦一声,一定是她,这头奇怪的、名字叫做女人的困兽,在挣扎中打碎了窗子,或者是另外一个人碰碎了它。现在,有两三个人架住她(他们两人都有这种感觉)往外拖了。她准是躺倒在地了,因为可以听见两腿乱蹬的声音,气喘吁吁的声音,这声音穿透石灰、砖石、墙壁,传到每个角落。现在——现在她被人拖着经过走廊,又拖下楼梯,那恐惧的尖叫,愈来愈凶,渐渐声嘶力竭:“我不去!我不去!放开我!救命啊!”他们到楼下了。汽车开始发动,这就是说,她已经被装上车了,一只猎获的野兽,被装进袋里去了。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而且,比先前还要安静得多。恐怖的阴影像一片沉重的乌云压在房屋上空。他双手搂住她,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吻了吻她那冰凉的前额。她瘫软如泥,一身冷汗,像一个溺死的人一样湿漉漉地横卧在他的手臂上。他吻她,但她的嘴唇是干枯的,僵死的,生命的气息一时还回转不来。他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她躺下了,形容憔悴、弱不胜衣、神思恍惚。他俯身靠近她抚摩她的头发。终于她睁开了眼睛:“走吧!”她的声音细弱得只剩一丝气息了。“带我离开这个地方,我受不了啦我一秒钟也受不了啦!”突然,她像歇斯底里发作一般跪倒在他面前:“带我离开这儿吧,我求求你,赶快离开这座该死的房子吧!”

    他竭力安慰她。“别说傻话了,到哪儿去呀…现在还不到三点半,你的火车要五点半才开。我们到哪里去好呢,要不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休息怎么样?”

    “不,不,不,”她向那被人揉得皱巴巴的床铺投去深恶痛绝的一瞥。“赶快离开,赶快离开这儿,赶快离开再也不来…永世不再来…唔…不管到哪儿去,再也不到这儿来!”

    他服从了,在门房的小屋里还站着一个警察,他接过登记单,在本子上记录下一点什么。然后他横眉厉目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像把刀子。克丽丝蒂娜颓然摇晃了几下,手不扶住她。但这时警官又弯下腰去看证件了。费迪南不得不去街上、接触到空气、这才感受到自由,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先前一度死去的她此时又还魂,又复活了。

    虽然到天亮还有很长时间,但路灯似乎已经疲惫不堪了。不仅是路灯,一切都显出疲惫不堪的样子:空荡荡的街道、黑沉沉的楼房、街门紧闭的店铺,还有稀稀落落的、拖着疲倦的身子流落街头的行人;马匹踏着缓缓的、沉重的步子,耷拉着头,拉着狭长的、农民运菜的大车到市场去,当你从这些马车旁边走过时,会闻到一股潮乎乎、酸溜溜的气味。过了一会,奶车咕隆隆地在石板路面上驶过,洋铁奶桶互相撞击发出轻轻的当啷声,这一阵过后,一切又复归平静,四周黑——的,令人-得慌。街上行人稀少;面包房小伙计,下水道工人,还有一些说不准干什么活的工人,他们全都脸色阴沉、一个个面如菜色,神情忧郁,同时沧然流露出睡眠不足和心情烦闷,他们两个都不由自主地感受到:沉睡的城市不满意这些碌碌的人们,而反过来这些碌碌的人们也不满意这沉睡的城市。他们一句话不说,默默地穿过黑暗,向火车站走去。那儿可以有个坐处,可以休息一下,可以有个栖身之所:那是无家可归者的家啊。

    在候车室里他们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长椅上躺着不少人,有男的,有女的,都张着嘴巴睡着了,他们身边放着行李,而自己也像一件件被挤揉得不成形的行李卷,被坎坷的命运驱赶着狼迹天涯。从室外时不时传来一阵愤愤的气咻咻的喘息和呻吟:这是调动机车、试验烧热了的锅炉发出的声音,除此之外便四处寂然。

    “别老是想着刚才的事了,”他对她说“没有什么事,下一回我一定设法,决不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我觉得你对我还有点怨气,虽说你不是有意要埋怨我,因为那并不是我的过错。”

    “是的,”她好像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我知道的,我知道…这不是你的过错,可究竟是谁的过错呢?为什么这种事情总落在我们头上?我们又没有干过什么坏事,没有损害过谁一丝一毫。可是你只要迈出一步,恶狗便向你扑来。我从没有向生活提出过多的要求,我只去度了一次假,只有一次想同别人一样过几天好日子,高高兴兴、轻轻松松地过上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罢了,可是接着母亲就…我只有一回…”她说不下去了。

    他力图安慰她。“唉呀,傻孩子,现在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别想得那么严重…他们想搜查出某一个人,所以把每人的姓名年龄职业等情况都登记一下,这没有什么,我们也不过是偶然碰上这种事罢了。”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偶然碰上。可是刚才发生的事…你不懂,是的,费迪南,你并不懂得,只有女人才懂得这个,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当一个女人还是小姑娘、还是小孩子、还不懂事的时候,她心里就做着一个美好的梦,梦想着将来有一天同一个男人、同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刻啊…每个女人都做过这样的梦…她并不知道这个美好的时刻是什么样子,可能会是什么样子,而且不管要好的女友们把这种事讲得多么绘声绘色,她也还是想像不出具体的情景来。但有一点是共同的,这就是,每个少女,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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