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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新闻 (第4/4页)

口哨,穿好内裤。她花了不少时间去抚平方才在沙发榻上受了罪的裙子。接着,她打开收音机,当报告魏克塞尔河和诺加特河的水位时,她专心地听着,当报告完下莫特劳河的水位后,预告播放华尔兹而音乐也开始了时,她突然又脱掉内裤,走进厨房。我听到她拿盆、放水和煤气咝咝的声响,我猜想,玛丽亚准是打定主意要洗个澡了。

    为了避免去作这种有点难堪的想象,奥斯卡集中心思去听华尔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甚至跟着施特劳斯①的音乐敲了几小节的鼓,觉得挺有意思。接着,由广播大楼播放的华尔兹音乐突然中断,开始报告特别新闻。奥斯卡猜想是关于大西洋战事的消息,而且果然猜中了。多艘潜艇在爱尔兰以西击沉七八艘船,总计若干千吨位。此外,另有潜艇在大西洋击穿了几乎是同样多吨位的船只的船底。海军上尉谢普克——也可能是海军上尉克雷特施马尔——反正是这两个中间的一个或者是第三个著名海军上尉指挥的潜艇干得尤其出色,它击沉的吨位数最多,此外还包括或者外加一艘英国的XY级驱逐舰——

    ①约翰-施特劳斯(1825~1899),奥地利作曲家,人称“圆舞曲之王”

    我跟着特别新闻后播放的英国歌曲在我的鼓上敲起变奏来,差点把那支歌曲变成了一支华尔兹。这时,玛丽亚臂上搭着一条毛巾走进了起居室。她压低声音说:“听见了没有,小奥斯卡,又有一条特别新闻!要是他们这样干下去的话…”她没有告诉奥斯卡要是这样干下去的话会怎么样,便坐到了一张椅子上,通常马策拉特总把他的上装搭在这张椅子的扶手上。玛丽亚把湿毛巾拧成香肠状,跟着那首英国歌曲相当响地而且正确地吹起了口哨。收音机里的歌声停止以后,她还重复吹了一遍那支歌曲的结尾,那不朽的华尔兹刚响起,她就关掉了碗橱上的收音机。她把香肠状的毛巾放在桌上,坐下来,把两只小手搁在大腿上。

    这时,我家的起居室变得非常寂静,只有落地钟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玛丽亚似乎在考虑把收音机重新打开是不是更好些。但她接着却拿定了另一个主意。她把额头贴到桌面上的毛巾香肠上,两臂沿膝垂向地毯,默默地、有规律地、一阵阵地哭泣。

    奥斯卡心里琢磨,玛丽亚是不是害羞了,因为我在这种难堪的场合下给她来了个突然袭击。我打定主意要让她高兴起来,便溜出起居室,走进昏黑的店铺,在小盒布丁和胶水纸旁边找到了一个小口袋,又在半明半暗的过道里看清这是一小包车叶草汽水粉。奥斯卡对自己摸到的东西很高兴,因为在各种香味中间玛丽亚最喜爱车叶草味。

    我走进起居室时,玛丽亚的右脸还枕在拧成香肠状的毛巾上。她的双臂还像方才似的在两腿之间摇摆,不知往哪儿搁才好。奥斯卡从左边走近她时,发现她两眼紧闭,并没有眼泪,便觉得挺失望。我耐心地等着,直到她的眼皮连同有点粘在一起的睫毛一道抬起时,便把小纸袋递给她。可是,她没有注意到这车叶草,她对这小纸袋和奥斯卡就像视而不见似的。

    我原谅了玛丽亚,她也许是被泪水迷糊了眼睛。我心里盘算了一下以后,便决心采取更直接的行动。奥斯卡爬到桌子底下,蹲在玛丽亚略微朝里撇的双脚之间,抓住她的手指尖几乎蹭到地毯的左手,把它翻转过来,直到我能够看见她的手心,随后用牙齿撕开小纸袋,把半包粉末撒在这任我摆布的手心里,让唾沫流上去。我还在观察粉末刚开始起泡沫的时候,胸口便挨了玛丽亚一脚,好痛啊,她把奥斯卡踢倒在起居室桌子下面正中央的地毯上。

    我不顾疼痛立即站起来,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玛丽亚也站了起来。我们面对面站着,气喘吁吁。玛丽亚一把抓起毛巾,擦干净她的左手,把这一团东西扔到我的脚前。她把我叫做该死的脏猪,坏心眼的矮子,神经失常的侏儒,就该送进疯人院去。她说罢抓住我,打我的后脑勺,骂我的可怜的mama,说她竟然生下了像我这样的一个淘气鬼。我正想叫喊,正想向起居室里的和全世界的玻璃宣战的时候,她把那团毛巾塞进了我的嘴里。我-口咬下去,它比老牛rou还硬。

    直到奥斯卡的脸色发紫发青的时候,她才罢休。这时,我本来可以喊叫,不费吹灰之力就震碎所有的玻璃器皿、窗玻璃以及落地钟指针前面的玻璃罩。但是我没有叫喊,而是让一种仇恨占据了我的心灵。这种仇恨盘踞在那里,直到今天,我一见玛丽亚踏进我的房间,就会感觉到这仇恨还像是在我的牙齿间咬住的那四毛巾。

    玛丽亚的脸色真是说变就变。她不再整我,和气地笑了起来,一伸手又打开收音机,跟着华尔兹音乐吹口哨,一边朝我走来,想抚摩我的头发表示和解,因为我过去是很喜欢她这样做的。

    奥斯卡让她走到跟前,接着用双拳由下而上打她放马策拉特进去的地方。我要打第二下时,她抓住了我的拳头,我却一口咬住了那个该死的地方,紧咬着同她一起倒在了沙发榻上。虽然听到了收音机里又在播送另一条特别新闻,但是奥斯卡不想听这些;所以,他也就无法告诉读者,谁击沉了什么以及击沉多少,因为一阵哭泣前的剧烈的痉挛使我松开了牙齿。我一动也不动地伏在玛丽亚身上,她由于疼痛而哭泣,奥斯卡则由于仇恨而哭泣,也由于爱而哭泣,这种爱已经变成了昏厥,但仍然没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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