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的皇帝_第一章皇帝的种种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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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皇帝的种种 (第9/9页)

是利嘴,倘或好好招待,红包丰厚,则念一遍传旨申饬的上谕,便即了事;如果不懂这个诀窍,一无表示,"申饬"便变成痛诟,狗血喷头,祖宗十八代都可以骂到。

    太监弄钱的花样很多,但不管什么花样,性质上总脱不了"敲诈勒索"四字,举几个例子如下:

    一、左宗棠内召入军机,自兰州入觐——召见时免冠磕头,大帽子置于正前方,如果曾赏戴花翎,则帽子倒置,即以翎尾对御案——奏对既毕,"跪安"退出时,左宗棠忘了取回帽子,太监将帽子送回贤良寺行馆,索酬两万银子,否则泄其事于言官,纠弹失机,何等没趣?左宗棠无奈,只好接受其勒索。

    二、慈禧万寿,某疆臣进献珍玩,外加红木底座玻璃罩;凡此进贡,照例应有丰厚的"门包"。但此疆臣所派的差官不甚内行,打点得不够,太监便使坏了:等贡品抬入宫内,差官退入殿外,复又被唤了进去,指出玻璃上有裂痕,随时会破,不便进呈。差官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太监便以同情的态度表示,可以为他换一个玻璃罩,但须两千银子。此差官迫不得已,打电报回去汇了银子来了结此事。其实所谓裂痕,只是太监在玻璃罩里面粘了一根头发而已。

    三、世续的父亲崇纶,久任禁军统领,在庚子以前是慈禧面前的红人之一。他在兼内务府大臣时,得罪了一名有头脸的太监,一次奉召进宫,经过一处殿廷时,屋子里泼出一盆洗脸水,淋得他袍褂尽湿;那太监赶紧出来请罪。崇纶懂得他们的花样,这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问:"太后在等着,一身皆湿,如何入见?"太监拿出一套袍褂来,又诉苦说好话。崇纶花了好大一笔钱,才能换上干净袍褂去见慈禧。

    类此故事,不胜枚举。若问:如果不受勒索,又将如何?则有张荫桓的故事,可以说明一切。甲午以前,张荫桓奉派为英国维多利亚女皇加冕庆贺专使,归途道经巴黎,购得祖母绿及红宝石戒指各一枚,进献两宫;前者的价值远过于后,特以孝敬慈禧。哪知李莲英那里没有打点到,为他一句话说得慈禧对张荫桓痛恨不已,与他后来之得杀身之祸不无关系。

    据说李莲英是说了这么一句话:"难为他记得那么清楚!莫非咱们真的就不配使红的?"慈禧当时色变——原来她自以为一生的恨事,是未能正位中宫。当两宫垂帘听政时,公评是东宫有德,西宫有才;军机奏请裁断时,慈禧所作的决定明明是铁定不移的事,但还得问一声慈安才能算数。这一点对慈禧是极大的刺激,因而任何有嫡庶之分的事物,皆为绝大的忌讳。

    其实,满洲旧俗对嫡庶之分并不视为如何严重之事,因为基本上的身份都是差不多的。选秀女时,何人"指婚"皇子,何人成为王府的"格格",全凭运气。清宫后妃,姐妹甚多,meimei身份高于jiejie,亦是常事。甚至如穆宗皇后阿特鲁氏的姑姑,亦即崇绮的幼妹,选为妃嫔,对胞侄女须行朝中宫之礼,此在汉人为不可思议之事,而清宫无足为奇。

    但因清朝末年,汉化的程度已很深,所以慈禧的嫡庶观念是汉人的,不是旗人的。汉人的嫡庶,不仅有身份的差异,更有出身的贵贱。慈安的父亲做过广西右江道,而慈禧的父亲惠徵是安徽池太广道,出身完全相同;论才识,则慈安不及;且又生子,得使帝系血胤不绝,从哪方面来说,皇后应该是她而非慈安,却偏偏倒了过来,此所以慈禧引为莫大的屈辱、无可弥补的恨事。

    李莲英用这个忌讳来中伤张荫桓,是极狠的一着。因为张荫桓一直同情德宗,且与翁同龢接近,是公认的"帝党"。甲午以后,李鸿章失势,翁同龢与张荫桓如水rujiao融,财政、洋务两大要政为翁、张紧紧抓在手里,朝野侧目,而张荫桓的"帝党"色彩亦更浓厚,"后党"视之如眼中钉。偏偏张荫桓毫不在乎;戊戌政变以前,德国太子亨利亲王访华,一切接待、觐见的仪节,由张荫桓一手包办,几乎连翁同龢都无置喙的余地。其中如德宗降御座与亨利握手、便殿赐坐等,已为保守分子视作大逆不道;及至国宴用他私人的厨子制西餐,这简直要掘内务府的根了!于是通过李莲英的关系谗于慈禧,说张荫桓"教坏了皇上"。慈禧以今视昔,认为当初进献首饰,不用民间唯正室方可着红裙的红色,而用象征妾侍的绿色,是有意轻视。于是在戊戌政变中,将张荫桓亦列为祸首。

    关于太监的生理问题,国医陈存仁博士是专家,不但研究有素,而且搜集的资料、图片相当丰富。陈博士谈太监的文章,曾连载于《大成》杂志,读者有兴趣不妨参阅。在这里,我要谈一谈太监由不正常的生理而引起的不正常心理。

    太监的不正常心理,大致由三种情感所构成:第一种是自卑感,形成的原因,由身体上的缺陷而来,不难理解;第二种是不足之心,因为"人之大欲"永远无法满足,所以恒在忽忽若有所失的心理状态之中,对于物质上的贪得无厌,以及精神上的幸灾乐祸、夸大,等等,都是此不足之心的反映;第三种只能用一个"阴"字来概括,阴柔、阴损、阴险皆是,这由生理上的女性荷尔蒙加上太监身份的卑微而形成。

    太监之"阴",如李莲英之中伤张荫桓,即为一例。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太监用到这个"阴"字诀,极其可怕,溥仪就常吃太监的暗亏,我不妨把它指出来,他在自传中说:

    有一次我一连吃了六个春饼,被一个领班太监知道了,他怕我被春饼撑着,竟异想天开地发明了一个消食的办法:叫两个太监左右提起我的双臂,像砸夯似的在砖地上蹴了我一阵。过后他们很满意,说是我没叫春饼撑着,都亏那个治疗方法。

    这是出于愚昧还是故意,不容易下断语;但下面这个例子,明明是有意"整人":

    这或许被人认为是不通情理的事情,不过还有比这更不通的哩。我在八九岁以前,每逢心情急躁,发脾气折磨人的时候,我的总管太监张谦和或者阮进寿,就会做出这样的诊断和治疗:"万岁爷心里有火,唱一唱败败火吧!"说着,就把我推进一间小屋里,然后倒插上门。我被单独禁闭在里面,无论怎么叫骂、踢门、央求、哭喊,也没有人理我。直到我哭喊够了,用他们的话说是"唱"完了,"败了火",才把我释放出来。

    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是残酷的惩罚,但在为了"败火",当作一种治疗方法来看,太监可以施之于"万岁爷",请看"阴"得可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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