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_捕蝶者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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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捕蝶者 (第2/5页)

但隔着玻璃,隔着时间与寂寞,无法接触。

    幼生也看到了她,只看着,陌生人一样,毫无表情。

    他们不过偶然相遇,住在同一间屋子里面。赵眉突然恍然大悟,一阵急痛,头便搁在驾驶盘上,响号长长地响起。

    她原来想跟来时一样,只提一个小皮箱,结果她召了搬运公司,搬了整整一车子的东西。不知不觉之中,她在幼生的屋子里积存过多的身外物。

    离开的时候,幼生送她。她便向他拿一双家常袜子,做纪念。深蓝钻石花纹的羊毛袜,套住她的手上,幼生紧紧地握着她。

    “以后还常常见面,好不好?”幼生问。

    “好。”赵眉答。

    他们后来还一起看电影,吃晚饭。幼生待他非常有礼而亲切,表现还比从前好。送她回家,吻她的额头说再见,如牧师子女在谈婚论嫁,总不会僭越。

    赵眉有时就站在家门看他走。他还是强壮而坚定,未知他与别的女子,会否哭泣如故。他转过街角,隐没在都市半明不暗的夜色之中。赵眉心里便长了悲哀,终结的,回顾的,为永不复返的悲哀。

    慢慢变质,由生鸡蛋煮成熟蛋,不能还原的悲哀的变质。

    2、温柔女子

    “这样一来,女性可否是捕猎者?”

    “可否仍是温柔女子。”

    陈路远不知如何找寻一小处属于自己的地方。一小片土地,让他双脚,稳稳地站着。

    愈急他的身体便愈不受控制地生长,长到180公分,耳朵愈来愈长而大,像象,而双脚非常小,骆驼似的笨拙。他上课老坐最后一排,早到迟退,怕有人留意他的存在,晚上逃也似的,回到他自己的一片土地。

    他想到自己日后要上法庭讲话,跟客人讨价还价,与同行竞争,便惊得一身冷汗。

    黑暗的长廊没有尽头。

    第一次惊怯欢喜,恍若处男。

    他无聊透顶便去看表演,尤其喜欢看抽象的、“实验的”进了场便肆无忌惮地呼呼大睡,不然便胡乱地发笑,拍掌。春日将尽,天气微热而潮湿。他原来以为自己去看剧,不知买错票还是错了场地,居然有个女子在表演说笑话。女子年轻而肥胖,声音却像大提琴,鼻上穿了一个环,说的却是德语。陈路远莫名其妙地狂笑一顿,然后决定到后台等她。

    演员下了舞台,疲倦而憔悴。

    “我可以跟你谈谈吗?”陈路远用英语问。

    “谈什么?”女子用中文答。

    她比想像中轻盈巧黠。穿一条黑长裙,一双平底黑皮鞋。

    “没什么。”陈路远答。

    “因为我无聊。”陈路远又道。

    “对不起,我先走了。”女子不管他,大步而去。

    陈路远急了:“你等等。你等等。”

    笑话演员急步而走。陈路远益为焦躁,伸手拉她:“你给我讲一个笑话好不好?”

    女子奔跑起来,又比陈路远想像的快。海狼在他们身旁啪啪响起。

    黑暗的长廊,在此奔走。

    女子在停车场转角处跌倒了。陈路远一把揪着她的发:“叫你不要走。叫你给我讲一个笑话。”

    女子张口尖叫,陈路远塞进了他的手帕,心里狂跳,不知如何是好。殴打她,放掉她,讲笑话给她听?

    女子却踢他,用手抓他的脸。他受了痛一拳一拳打她的眼、鼻,打得她牙齿脱离,如雨点清柔的声音。

    “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为什么要跑?”

    她却渐渐地软弱了。他抽下了她的皮带,她感到了,没命地要推开他。陈路远却凑近她的脸,笑道:“宝贝,一会便好了。”

    他将皮带套在她颈上。他要她知道,他是她生命的主宰。他渐渐地着力。

    她的脸如温暖的蓝火燃起。

    这是她生命最后的一个笑话。

    “多么奇怪,宝贝。”

    陈路远也不敢想像这是真的。他没有碰她,却感到了强烈的性的幸福。

    女子静下来,一脸血污,像一只鸟。

    陈路远十分舒缓宁静,毕竟做了一件事,很好。

    在这一片血腥的土地上,他找到了卑微的立足点。在这里,这里,没有人再可以拒绝他,离他远去。“你认为冲突不过是生与死、明与暗、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或两性的斗争?”

    “每一存在都播下了它毁灭的种子。”

    启蒙不过是黑暗的开始。赵眉早知如此。

    看着他的皱纹深如小刀,赵眉吓得以为自己已经满脸血污。伊云思感到她的哀恸,凑上来,又远远地道:“是否我惊动了你?”

    赵眉回过神来,方道:“不。”

    他们在法庭办公室遥遥相对,不过是初相识的两个演员,在后台互相摸索角色。赵眉去找他,伊云思还是很高兴,也没意思再昕杀人犯的自辩,便说:“退庭5分钟。”她会了意,便到办公室去找他。法庭各人一哄而散。伊云思在后台随手脱下了假发,捧在手里,微笑道:“你来看我真是好,慧慧安。”赵眉站着,穿一双墨绿短皮靴,橐橐地敲着地面,抬头看他。舞台的灯光就此亮起,各人闹哄哄,穿插而过,不过是配角。她扬起手,妩媚光采,这场戏只为他一人而演。他是聪明的老男人,立刻便明白了,凑近来看她。她闭上眼,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燃烧。她喃喃地说:“生日快乐。”他放声笑了:“是呀,我今年59岁。来到这年纪,我对一切事物全没有幻想。”

    赵眉也没有幻想。她不过自恃也是老狐狸。

    上演一幕老狐相斗的好戏。

    后发制人才是最后的得胜者。她学会了沉默,克制,安静。伊云思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自此竟也了无声息。赵肩益发要沉着气,竟然脾气暴躁了。

    男子陪她去游泳,出海。他的气息无法平复她盛夏的希冀。

    “原来很多美好的事物,可望不可即。或许得到也没有好处。”男子忽然说。

    赵眉赧颜,低低地道:“我原来不配。请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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