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一个爱情故事_第二章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二章 (第6/7页)

做黑市生意的人同德国姑娘,有时是同纳粹的女儿或姐妹,结了婚。没有一个人——侵略者和受害者——对自己的罪行表示后悔。就以里昂。托特希纳为例吧。

    玛莎一向喜欢不厌其烦地谈论里昂。托特希纳和他狡猾的手段。他同时有许多方面:病态的说谎者、酒鬼、吹牛大王、色情狂和赌棍,他会拿穿在身上的那件衬衣跟人打赌。他邀请他的情妇参加玛莎和她母亲倾囊订下的结婚宴席。他染头发;冒充有博士头衔;他被控剽窃别人的成果。有一个时期,他同时是犹太复国主义修正党员和共产党员。纽约的法官已经同意玛莎正式离婚,要托特希纳每星期给她十五美元的赡养费,但是他从未付过一个子儿。相反,他耍弄一切手段骗她的钱。他仍然打电话、写信给她,恳求她回到他的身边去。

    赫尔曼一再让玛莎答应晚上早些休息。他俩明天早晨还得上班。可是玛莎好像不怎么要睡觉。她可以打个吨,几分钟后就醒了,精神焕发。她的梦折磨着她。她会在睡梦中大喊大叫,用德语、俄语和波兰语说话。死人在她面前显灵。她总是打开手电,让赫尔曼看那些死人在她胳膊、胸脯和大腿上留下的伤痕。有一次睡梦中,她父亲出现在她面前,给她朗诵他在另一个世界上写的诗。她还记住了其中的一节,背给赫尔曼听过呢。

    尽管玛莎自己过去跟别的男人有过来往,她还是无法原谅赫尔曼过去和女人的关系,即使是已经死去的女人。他爱过塔玛拉、他的孩子的母亲吗?对他来说,塔玛拉的身体是否比她玛莎的更有吸引力?在哪方面?嗯,那个梳长辫子的拉丁语系的学生怎么样?还有雅德维珈呢?她是否真的像他说的那么冷冰冰的?如果雅德维珈突然死去——如果她自杀,会怎么样呢?如果玛莎死去,他会怀念她多久呢?他会等多长时间再去找其他女人呢?哪怕他对她说一次老实话也好!

    “你会等多长时间呢?”赫尔曼问。

    “我永远不会再找别人了。”

    “是真话?”

    “当然,你这坏蛋,这是千真万确的。”她充满激情地吻了他很久。屋子里寂静无声,连地板下面一只耗于的抓挠声都能听见。

    玛莎的身体像一个杂技演员那么柔软。她激起了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情欲和力量。在她月经来的期间,她可以用某种神秘的方法使它暂时中止。尽管玛莎和赫尔曼都不是性变态者,但他们无休止地互相谈着异常和变态的性行为。她折磨一个纳粹凶手感到乐趣吗?如果地球上没有男人,她会和女人干吗?赫尔曼会变成同性恋者吗?如果人都死绝了,他会跟动物交配吗?只是在和玛莎发生关系以后,赫尔曼才开始理解,婚姻——男女的结合——为什么在希伯来神秘主义哲学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有时候赫尔曼幻想到一种新的玄学,或者甚至是一种新的宗教,他总是把两性间的互相吸引力作为一切的依据。七情六欲是根源。神也跟人一样,情欲是他的本性。引力、光、磁和思想可能是同一个宇宙欲望的各个方面。苦难、空洞、黑暗不过是宇宙永远越来越强烈的情欲亢进的休止期…

    5

    第二天玛莎去自助餐厅上早班。赫尔曼睡得很迟,他到十点四十五分才醒来。阳光灿烂,从敞开的窗户外传来鸟叫声和一辆送货车的隆隆声。在另一间屋子里,希弗拉。普厄正在看意第绪语报纸,偶尔会对犹太人的困境和人类普遍的残忍发出一声长叹。赫尔曼走进浴室,洗澡、刮胡子。他的衣服在科尼岛的公寓里,不过在这儿布朗克斯他也放着一些衬衫、手绢和内衣。希弗拉已经给他洗净,熨好了一件衬衫。她像丈母娘一样待他。他还没有穿好衣服,她就开始给他煎鸡蛋卷了;她还特意给他买了草毒。赫尔曼每次和希弗拉。普厄一起吃早饭,就觉得她是在迎合他的口味,感到很窘。根据正统的仪式,她坚持要他在一个水罐里洗手。玛莎既然不在家,赫尔曼一边洗手,一边背诵祷文,接着又背诵祝福词,在这当儿,她给他戴上帽子。她坐在他桌子对面,一边点头,一边嘟嚷。赫尔曼知道她在想什么:在集中营里,人是无法允许自己去想象这样一顿宴席的。在那儿,人得冒着生命危险去弄一片面包,一个土豆。希弗拉。普厄拿起一片面包就像摸到一个圣器似的。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她那双乌黑的眼睛里闪现出内疚的神色。这么多虔诚的犹太人死于饥饿的时候,她能允许自己享用上帝的恩赐吗?希弗拉。普厄经常说,她是因为有罪孽,才被允许活下来的。上帝把有福的人,虔诚的犹太人召到了自己身边。

    “把这些都吃了,赫尔曼。什么都不准剩下。”

    “谢谢。这蛋卷太好吃了。”

    “怎么会不好呢?鸡蛋是新鲜的,黄油也是新鲜的。美国——但愿它永远——繁荣,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愿别因为罪孽使我们失去它。你等着,我去拿咖啡来。”

    希弗拉。普厄在厨房里倒咖啡的当儿,打碎了一只盘子。打碎盘子这是她的一个毛病。玛莎经常为此数落她,她也为这个毛病感到害羞。她的视力不像应该有的那么好。她向赫尔曼说,过去她从未打碎过一样东西,但是从集中营出来后,神经过于紧张。只有在天的上帝知道她遭受了多少苦难,知道她被恶梦折磨得有多么痛苦。一个人记得她所记得的那一切往事,怎么还能活下去呢?她站在炉子前的那一瞬间,一个年轻的犹太姑娘出现在她眼前,这姑娘的身上被扒得精光,站在一根横架在一个大粪坑上的圆木上。她的四周围着一群群德国人、乌克兰人、立陶宛人,他们互相打着赌:她能在木头上站多长时间。他们大声地用脏话污辱她和犹太人;他们喝得半醉,站在那儿看着,直到这个十八岁的美丽姑娘,这个拉比和受人尊敬的犹太人的女儿滑倒在粪水里。

    希弗拉。普厄对赫尔曼回忆过成百件这样的事情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