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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第3/3页)

只带办公室主任吴正有出去,很少叫李森林,县委书记的秘书本来就不是个固定的职务,书记需要你就是专职秘书,书记不需要你就是一般秘书。

    所以相对而讲,李森林也轻松了不少,但这种轻松却让他有些恐慌。因此他整天除了必要的应酬就在办公室待着,有时候实在无聊就找出几本小说来翻翻看看,有时也还想写点文章,但拿起笔来脑海中是一片空白,一点思路都没有。张小艳还没有开学,姜春花也好像失踪了一样,年前年后李森林感觉自己就没有看见过她。

    这天下午,李森林刚想从宿舍里出来去办公室,公务员小杨气喘吁吁地跑来了,看到李森林说:“快!姜春花找你,刚打来电话,让你去一趟,说是有急事。还让我悄悄地告诉你,不要让他们知道。”李森林问:“什么事?”小杨说:“不知道,在电话里听她的声音很急,你快去吧!她让你去她同学的宿舍里找她。”

    李森林按着小杨告诉的地址找到姜春花时,不禁大吃了一惊:才二十多天没见,姜春花好像换了一个人,脸色清瘦而苍白,两只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执著而宁静,甚至显得有些呆痴。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看到李森林吃惊的样子,慢慢地说:“我吓着你了吧?”李森林没有回答,只是有些心酸地看着她。姜春花看李森林坐定,长出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说:“你一定感到奇怪,二十多天没上班,为什么现在约你到这儿来?”

    李森林没有回答,他预感到一个公开的秘密要彻底在他的面前揭开,他害怕这种结局,但目前又不得不面对。

    姜春花稍微顿了一下便接着问道:“不用说你也应该知道我和严书记之间的事了!”

    说完了,姜春花感觉自己的措辞不对,就补上了一句:“应该是他跟我的关系,”但最终她觉得自己在李森林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好回避的了,就又说:“是我们之间,这种事双方都是有责任的。”

    李森林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姜春花会这么直接,便说:“看出来一点,不过我一直不相信。”

    姜春花说:“我告诉你,一切都是真的,而且我刚流过产,是严书记的。现在你这么看我,一定觉得我很坏,是吗?但是还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我是没有办法。”这句话一开口,姜春花知道自己还是竭力想在李森林面前表白什么。

    李森林心中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感受,那是一种极度的失望与绝望;极度的痛惜与痛心。虽然一切他早已感觉到了,但事情真真正正从姜春花的口中说出,还是使他感觉有些吃惊。他的脑海中不停地翻动着一个念头:“是真的吗?”难道眼前这个惹人爱怜的人儿真地曾在严书记的那臃肿的身躯下扭动?他不敢相信,不甘心,但这是事实,是明明白白从姜春花口中说出的。一种强烈的心痛模糊了他对好坏的鉴别,他此时已感觉无法回答姜春花的问题,他只想知道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所以他问:“你就真的没有办法吗?”

    姜春花表面的平静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波澜,有些东西在她的心中已积郁太久了。一种被屈辱、悔恨、绝望交织而成的情绪在她柔弱的身躯内奔腾,她太需要大哭一场,太需要一个有力的怀抱了。在李森林面前,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股温热的清泪如潺潺的小溪奔涌而下。她怔怔地看着李森林,慢慢地开始了她那沉重的述说:“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巴脚的农民。我从小就不愿干农活儿,就拼命上学。没想到高考以一分之差落榜了。当时我简直懵了,上天真是不公平,我不愿种地,却偏偏让我种了地。正在我整日愁眉不展之时,我却意外地考上了县播音员。来到县上以后,感觉什么都是新鲜的。尤其是严书记这么大的官儿,对我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刚开始我在县上真是得意极了,毕竟我可以不去种地了。虽然我还没有完完全全跳出农门,毕竟我已迈出了一大步。我相信自己好好干,目标就一定会实现。但以后的经历告诉我,我高兴得太早了。不久我便发觉严书记对我特别关照。有时在晚上总往我宿舍跑。当时我并没有多想,他的年龄足可以做我的父亲,也许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有一天晚上,他醉醺醺地来到我的宿舍,和我胡说八道。我发现他喝醉了,就一直催着他回去。他却翻脸了,大声地说:‘我是县委书记,就不信制不了你这小丫头。’说着就朝我扑来…”

    李森林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喊了一声:“好了!你不要再往下说了!”

    “没有!那天晚上我还没有!是你让我放弃自己的。”姜春花也激动起来,像撒气一样对着李森林大声地吼起来。

    李森林沉默了,房间里顿时死一样的静寂,眼泪继续从姜春花美丽的大眼睛里涌出来。

    过了一会儿,姜春花擦了一下眼泪说:“那天晚上,他没有得逞,我挣脱了跑了出来,一晚上没敢回自己的宿舍。”姜春花的声音恢复了刚才的柔和。“但是,我知道自己只能挣脱一时,我毕竟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意识到这一点我几乎要绝望了,有时我想干脆回家算了,但我下不了这个决心,我舍不得这个工作环境;尤其是我舍不得你。尽管我知道我们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毕竟在这里能天天看到你,毕竟能有资格和你交流,所以我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和严书记周旋我远远不是他的对手,我知道自己早晚会落入虎口的。那天晚上,我去找你,你知道我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吗?”

    姜春花的眼泪再一次地汹涌起来,李森林心中一阵阵的难受,他回想着那个夜晚,姜春花那哀怨无助的神情,感觉自己是多么的虚伪,刚才对姜春花的那种怨恨彻底消失了,他颓废地重新跌坐在椅子上。

    “那天晚上我想把自己交给你,让你知道我是纯洁的,还有一点我之所以想这样,就是知道自己以后不会纯洁了,我把第一次给你,我多少就有些甘心了,但你最终没有成全我,这大概就是命。”姜春花自嘲地笑了一下。

    李森林的心在滴血:他不敢再看眼前的姜春花,把目光移向窗外,看冬日的傍晚把窗外石榴树变得朦朦胧胧。李森林觉得自己好沉重,好累!这么多的东西倏地一下压在心头,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了。李森林看了一眼蜷缩在墙角的姜春花,觉得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转身便跑了。

    李森林一路疯跑,一股无法遏制的悲愤在他内心激荡。他不辨路径,只想逃离这个被错误纺织的魔窟。他恨姜春花,更恨自己,他们都以昂贵的代价走进错误。不同的是,自己出卖的是良知和灵魂;而姜春花出卖的是rou体。他无法摆脱自己的这种感觉,但他觉得能摆脱此时太不堪的自己。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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