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一半是女人_第六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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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第4/4页)

什么您还说后人很少听从您的话呢?这是我不太明白的。”

    “孩子,”马克思说“这也是我在天堂里担忧的:你所说的前一种人,他们为了他们的利益,或是在权力斗争中,或是在镇压群众中,寻章摘句地援引我的话作理论的武器。于是,在一般不谙熟理论的群众心目中,我的面目会是很可怕的,因为他们使我看起来仿佛是处处与群众的利益对立。啊,想想我就心惊!可是,这些人往往又能取得胜利,哪怕是暂时的胜利,其原因呢?却恰恰是他们能‘自行其事’!你所说的后一种人,天真地照我的话亦步亦趋,却常常碰壁,其原因恰恰又是他们没有‘自行其事’…”

    “您…”我说“我有点糊涂了。难道您的话不是真理?为什么不照您的话做而自行其事的人能成功,哪怕是暂时的成功?而照您的话亦步亦趋的人反而会碰壁?”

    “你别着急,听我说下去。”马克思把他阔厚的手掌放在我的膝盖上。“我一生研究的最重要成果,不过是我的好友恩格斯在我墓前的讲话中归纳的两条:一个是发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一个是发现了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它所产生的资产阶级社会的特殊的运动规律。至于辩证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那是贯穿在我的全部研究过程中的。如果说是真理的话,真理就仅仅在这里!可是你刚刚说的那两种人,不管是出于恶意还是善意,却都是只在我的研究过程中寻找现成的结论,而不是从我的全部研究中提炼出方法论。我非常赞赏你们东方哲学中的‘得意忘言’的说法。如果‘得’了我的‘意’,便会‘忘’了我的‘言’。而我和恩格斯都回到天堂以后,许多人却是‘得’了我的‘言’,忘了我的‘意’。这就是你们东方哲学所说的:‘小知不及大知’了,那还有什么真理可言呢?”

    “我有点明白了。”我说“可是,您为什么又说‘自行其事’倒能成功呢?那么,您的学说的指导意义又在哪里呢?”

    “你还不太明白,”马克思的大胡子中露出微笑。“我说了,如果我的发现对后人有用的话,就在于以上所谈的历史唯物主义与辩证唯物主义。后人要想取得革命事业的胜利,我想应该是运用这种方法论来‘自行其事’…”

    “我们后人还是要继承您的事业的…”我急忙安慰伟大的亡灵。

    “嘿嘿…”马克思又发出洋溢着睿智的笑声。“我的孩子,请你别低估了我的智力。我还不至于傻到以为后人干的事是在继承我的事业。我的事业已经在一八八三年完成了,每一代人只是在干历史规定每一代人所能干的事。全人类的解放是全人类每一代人不断奋斗的事业。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党都不能包办,别说一个人了。只有患了老年性痴呆症的人才敢接受别人称自己是世界革命的领袖,和要求他的后人去完成他的所谓事业。你记住,孩子,黑格尔说的这句话很对。‘各个民族及其政府并没有从历史中学到什么:对这点说,每个时期都是太特殊了。’这也就是说,每个时代都具有如此独特的环境,每个时代都是如此特殊的状态,以至必须而且也只有从那种状态出发,以它为根据,才能判断那个时代,处理那个时代的事务。所以,那些打着我的旗号却能‘自行其事’的人常常会取得成功,道理就在这里。可是,倘若我还活在你们中间,我还有发言权,我就会要求他:阁下,你用你自己的语言来说话好吗?你不自觉地‘得’了我的‘意’,却自觉地牢牢抓住我的‘言’往往把我的‘言’搞得似是而非,又何必呢?其实,如果你不以为我狂妄的话,我可以说,凡是成功的革命事业,都是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了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结果,假如仅仅抓住我的只言片语,等于叫我死亡第二次。唉,孩子,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尤其是眼看着人家把你的精神处死,而自己又无能为力。”

    “是的,我也有过类似的体会,尽管我们根本不能相比。”我说“那么,您对我们社会的前景有什么可以指教我的吗?因为这个问题不仅仅关乎到我如何对待生活,还关乎到我的生与死。”

    “经济!”马克思立刻接上问题回答“要从经济上来看问题,唯物主义的历史观我已经大体上表述过了。那就是,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一直在其中活动的现存生产关系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我再告诉你,这种历史观还有另外一面:当生产力衰退的时候,萎缩的时候,已经不能维持社会的生存的时候,社会革命的时代也同样会到来,以便挽救濒于死变的生产力。而看起来。这种社会革命是先从上层建筑开始的。由上层建筑的变革来改变生产关系。现在,你们的生产务已经被阉割了,连再生产的能力也没有了,它一直在靠嘴对嘴的人工呼吸来勉强维持。可笑的是:你们这个时代,不是脑、不是手,而是嘴这种器官特别发达的时代。你想想,这样的时代能持续多久呢?…”

    马克思的话刚说到这里,我家的门倏地开了。曹学义从黑洞洞的门里钻出来,披着他的旧军装。同时钻出来的,还有我家的那只灰猫。曹学义在它身上绊了一下,急匆匆地向他家的方向走去。而灰猫“哇”地大叫一声,一下子蹿到了房顶上。

    这个冲撞了伟大的亡灵的人居然是个共产党员。

    真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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