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走遍_青鸟不到的地方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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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鸟不到的地方 (第2/3页)

当地的居民之外,已经没有人注意它们了。那是“各马亦阿爪”城中唯一的客栈。

    四合院的房子里面一个天井,里面种着花、养着鸡、晒着老板一家人的衣服。小孩在走廊上追逐,女人在扫地煮饭,四个男人戴着他们两边向上卷的帽子围着打纸牌。而我,静静的坐在大杂院中看一本中文书。因为肠炎方愈,第一日只走了不到一百公里,便停住了。

    平房天花板的木块已经烂了,小粉虫在房间里不断的落下来。床上没有毡子,白床单上一片的虫,挡也挡不住。“我的床不能睡。”米夏走出房间来说。

    “可以,晚上睡在床单下面。”我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天气仍是怪凉的,这家小客栈坚持没有毡子,收费却是每个房间二十个连比拉,还是落虫如雨的地方,只因他们是这城内唯一的一家,也只有将就了。

    问问旅舍里的人第二天计划要去的山谷,一个七八小时车程距离,叫做“马加拉”的印地安人村落,好似没有人知道。他们一直在收听足球赛的转播,舍不得讲话。小城本是宏都拉斯的旧都,只因当年目前的京城“得古西加巴”发现了银矿,人口才往那儿迁移了。一条长长的大街,几十家小店铺,一座少不了的西班牙大教堂,零零落落的几家饭店,就是城内唯一的风景了。当然,为了应应景,一小间房间,陈列着马雅文物,叫做“博物馆”

    小城一家杂货店的后院给我们找到了。极阴暗的一个食堂。没有选菜的,老妇给了煮烂的红豆,两块yingying的rou,外加一杯当地土产的黑咖啡,便收六块连比拉,那合三块美金,同吃的还有一位警察,也付一样价格。

    虽然报社给的经费足足有余,可是无论是客栈和食堂,以那样的水准来说,仍是太贵了。

    照相胶卷在这儿贵得令人气馁,米夏只剩一卷墨西哥带过来的,而我们有三架照相机。

    黄昏时我们在小城内慢慢逛着没事做时,看见大教堂里走出来一个拿着大串钥匙的老年人,我快步向他跑过去。“来吧!米夏,开心点,我们上塔顶去!”我大喊起来。老人引着我们爬钟楼,六个大铜钟是西班牙菲力普二世时代送过来的礼物,到如今它仍是小城的灵魂。那个老人一生的工作便是在守望钟楼里度过了。

    我由塔边小窗跨出去,上了大教堂高高的屋顶,在上面来来回回的奔跑。

    半生以来,大教堂不知进了多少座,在它屋顶上跑着却是第一次。不知这是不是冒犯了天主,可是我猜如果它看见我因此那样的快乐,是不会舍得生气的。毕竟小城内可做的事情也实在不多。

    坐小型巴士旅行,初初开始时确是新鲜而有趣的事情。十七八岁的男孩算做车掌吊在门外,公路上若是有人招手,车尚没有停稳他就跳了下去,理所当然的帮忙乘客搬货物和行李,态度是那样的热心而自然,拚命找空隙来填人和货,车内的人挤成沙丁色,货里面当然另有活着的东西;瘦瘦的猪,两只花鸡。因为不舒服的缘故,那只猪沿途一直号叫。一对路边的夫妇带了一台炉子也在等车,当然炉子也挤进来了,夫妇两人那么幸福的靠在炉子边,那是天下唯一的珍贵了。

    泥沙飞扬的路上,一个女人拿着小包袱在一座泥巴和木片糊成的小屋前下车,里面飞奔出来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做母亲的迫不及待的将手中几片薄饼干散了出去。那幅名画,看了叫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儿是青鸟不到的地方,人们从没有听过它的名字,便也没有梦了。

    米夏与我一个村一个镇的走。太贫苦的地方,小泥房间里千篇一律只有一张吊床。窗是一个空洞框框,没有木板更没有玻璃窗挡风。女人和一堆孩子,还有壮年的男人呆呆的坐在门口看车过,神色茫然。他们的屋旁,大半是坡地,长着一棵桔子树,一些玉米秆,不然什么也不长的小泥屋也那么土气又本分的站着,不抱怨什么。

    看见下雨了,一直担心那些泥巴做成的土房子要冲化掉,一路怔怔的想雨停。

    宏都拉斯的确是景色如画,松林、河流,大山,深蓝的天空,成群的绿草牛羊,实在是一幅幅大气魄的风景。只是我的心,忘不了尚途那些贫苦居民的脸孔和眼神,无法在他们善良害羞而无助的微笑里释放出来。一路上,我亦是怔怔。

    旅行了十天之后,方抵达宏都拉斯与瓜地马拉的边境。马雅人著名“哥庞废墟”便在丛林里了。

    这一路如果由首都直着转车来,是不必那么多时间的,只因每一个村落都有停留,日子才在山区里不知不觉的流去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全身被跳蚤咬得尽是红斑,头发里也在狂痒。那么荒凉的村落,能找到地方过夜已是不易,不能再有什么抱怨了。

    还是喜欢这样的旅行,那比坐在咖啡馆清谈又是充实多了。

    到了镇名便叫“哥庞废墟”的地方,总算有了水和电,也有两家不坏的旅舍,冷冷清清。

    我迫不及待的问旅舍的人供不供热水,得到的答复是令人失望的。

    山区的气候依旧爆炸冷,决定不洗澡,等到去了中北部的工业城“圣彼得稣拉”再找家旅馆全身大扫除吧!这片马雅人的废墟是一八三九年被发现的,当时它们在密密的雨林中已被泥土和树木掩盖了近九个世纪。据考证,那是公元后八百年左右马雅人的一个城镇。直到一九三○年,在发现了它快一百年之后,才有英国人和美国人组队来此挖掘、重建、整理。可惜最最完整的石雕,而今并不在宏都拉斯的原地,而是在大英博物馆和波士顿了。虽然这么说,那一大片丛林中所遗留下来的神庙,无数石刻的脸谱、人柱,仍是壮观的。

    在那微雨寒冷的清晨,我坐在废墟最高的石阶顶端,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脚下古时称为“球场”而今已被一片绿茵铺满的旷野,幻想一群高大身躯在马雅人正在打美式橄榄球,口中狂啸着满场飞奔。

    千古不灭的灵魂,在我专注的呼唤里复活再生。神秘安静布满青苔的雨林里,一时鬼影幢幢。

    我捡了一枝树枝,一面打草一面由废墟进入丛林,惊见满地青苔掩盖的散石,竟都是刻好的人脸,枕头般大的一块又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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