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岁月_第七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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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第2/3页)

到或者踢翻什么东西——一罐罐染上颜料的松脂和一个个半满着凉红茶的茶壶。如果你从椅子上拿起一个垫子,就会发现下面是个盘子,盛着还没吃完的荷包蛋。每回只要伊丽莎白一进门儿,都会惊呼:

    “啊,mama,我亲爱的mama,你怎么能够?看看这间屋子成什么样儿了!这么过法儿可太可怕了!”

    “屋子,亲爱的?怎么了?很乱吗?”

    “乱!你非得把那碗粥放在床的中间吗?还有这些锅!实在太糟糕了。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

    莱克斯蒂恩太太的眼中流露出专注而脱俗的神情,但凡眼前有家务活之类事情的时候,她就会摆出这幅神态。

    “我的朋友是不会有人介意的,亲爱的。我们可都是不拘小节的人,是艺术家。你根本不明白我们有多么钟爱自己的绘画。而你呢,亲爱的,并不具备这种艺术气质。”

    “我得把这些锅清理干净。你这种生活法儿,我是真的看不下眼去。你把毛刷弄哪儿去了?”

    “毛刷?让我想想啊,我记得在哪儿看到过的。哦,对了!我昨天用它清洗调色板来着。你该用松节油把它好好地刷刷。”

    伊丽莎白干活儿的时候,莱克斯蒂恩太太则会坐下来,用一支孔泰碳笔继续在草稿纸上涂抹上一通。

    “亲爱的,你可真棒啊。这么能干!真不知道你从谁那儿遗传来的。如今对于我而言,艺术简直就是一切。我似乎感觉到内心有一片海潮在汹涌翻腾,把所有庸俗琐碎的东西淹没。昨天,我是接着《纳什杂志》吃的午饭,这样就不用浪费时间刷盘子了。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如果你需要一个干净盘子,直接撕一页杂志就行了,”诸如此类的话。

    伊丽莎白在巴黎没什么朋友。母亲的朋友都是跟她同一类的女人,要么就是些上了年纪、一事无成的单身汉,靠着一点微薄的收入过活,搞些让人瞧不上眼的所谓艺术,像木刻或者瓷绘什么的。除此之外,伊丽莎白看到的全都是外国人。她讨厌所有的外国人,或者说至少是讨厌所有的外国男人,他们身穿价格低廉的衣服、吃相也让人恶心。那个时候的她尚有一大宽慰,那就是去爱丽舍大道上的美利坚图书馆阅读带插图的报纸。有时候,礼拜天或者是某个有空的下午,她会找一张锃亮的大桌子坐上几个钟头,拿着一张张《写生报》、《闲话报》、《图文报》、《体育戏剧报》做白日梦。

    啊,里面所有描画的一切有多精彩!“查尔顿礼堂草坪上的名犬会,巴罗丁勋爵在沃里克郡漂亮的宅邸。”“尊敬的泰克-鲍比太太携其阿尔萨斯爱犬忽必烈在公园,该犬今夏在克拉夫特赢得亚军。”“在戛纳日光浴。自左至右:芭芭拉?皮尔布里克小姐,爱德华?图克先生,帕梅拉?韦斯特罗普女士,‘塔比’?本耐克上校。”

    多么美好的,美好的,金色世界啊!有那么两回,报上出现了某个老校友的脸,看到这里她的内心就感到无比难过。瞧她们啊,自己的老校友们,拥有马驹和汽车,还有在骑兵队里服役的丈夫;再看看自己,就这么被拴在了可恶的工作、可恶的抚恤金、可恶的母亲身上!难道说就没有出路了吗?难道她一辈子注定要过这种贫穷可怜的日子、永远没有回到体面生活的希望了吗?

    眼前有这么个母亲做反面教材,伊丽莎白对艺术极度厌恶也就再自然不过了。事实上,任何的过度思考——她称之为“脑子大的”——在她眼中都属于“龌龊”的事情。她觉得真实的人、体面的人——也就是那些打松鸡、参加阿斯科特赛马会、去考斯驾游艇的人——都不算脑子大的。他们可不去从事写书这种蠢事儿,也不去摆弄画笔这玩意儿,还有那些个学问高深的想法,像社会主义什么的。“学问高深”在她的词汇里可是个挖苦的词儿。当她碰巧遇见一个宁愿一生身无分文也要搞创作,而不肯委身于一家银行或保险公司的真正的艺术家时(确实有那么一两回),她对他的鄙视要远远超过对母亲圈子里那些业余爱好者的鄙视。一个男人,居然故意躲开美好体面的事情,而献身到一些没有出路的无用之事上,这真是太可耻、太丢人了。她很害怕成为老处女,但她宁肯忍受一辈子又一辈子的独身生活,也不愿嫁给这样的男人。

    伊丽莎白在巴黎呆了不到两年,她母亲便因食物中毒突然去世了。奇怪的是,其实她早就应该死在这上头了。在这个世界上,留给伊丽莎白的只有不到一百英镑。她的婶婶和叔叔随即从缅甸打来电话,叫她来跟他们一起住,并说随后会有一封信寄到。

    莱克斯蒂恩太太曾对这封信上好生思忖了一阵,她双唇咬着钢笔,俯下那张瘦弱的三角脸看着信纸,就像一条沉思的蛇。

    “我觉得我们必须要让她过来,怎么着也得住上一年。多么烦人啊!可是她们这种女孩儿只要长得差不多的话,一年内就可以嫁掉了。我怎么对这孩子说啊,汤姆?”

    “怎么说?嗨,就说她在这儿找个丈夫要比在国内容易得多。类似这样的话,你知道的。”

    “亲爱的汤姆!你的话真是没法儿照办!”

    于是莱克斯蒂恩太太写道:

    “当然喽,这是个很小的地方,我们有很多时间都在丛林里。恐怕习惯了巴黎的繁华之后,你会觉得这里枯燥透顶。不过说真的,这种小地方对于你这样的年轻女孩儿也有好处。你会发现,自己在当地的圈子里简直就是公主。未婚男士们都很孤单,他们会非常高兴同女孩子交往的…”

    伊丽莎白花了三十磅买了身夏装,随即启程上路。在翻滚的海豚的欢呼中,轮船破狼穿过地中海,沿着苏伊士运河开进一片惹眼的、珐琅般的海域,而后又进入了碧波浩瀚的印度洋,看到船体靠近,一群群飞鱼吓得掠过海面。到了夜间,海水泛着磷光,船首的航迹有如一支带绿火的箭头飞出。伊丽莎白“热爱”海上生活,她喜欢夜里在甲板上跳舞,船上的每个男人都争着给自己买鸡尾酒,还有那些甲板游戏,不过,一等到其他年轻女孩参加进来的时候,她便厌烦了。母亲两个月前刚刚去世,这对她无关紧要,她从未怎么在乎过自己的母亲,而且这儿的人对她的情况也一无所知。经过两年的粗俗生活之后,能重新呼吸到财富的气息,真是太棒了。倒不是说这儿的大多数人多有钱,但在船上,人人都表现得很有钱。她知道,自己会爱上印度的。从其他乘客的交谈中,她已勾勒出一幅印度的画面。她甚至还学了几个必要的印度斯坦语词组,像“idherao”、“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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