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_第11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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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第2/3页)

石板凳上。

    他背靠一根水泥柱,仰起头。忽然,没来由的忧伤像头顶那无边无际的浅蓝色天空一样覆盖了他。扭曲纠结爬满棚架的葡萄藤令他回忆起大学里的紫藤园在紫藤园里散步、读书的莘莘学子,是那样的无忧无虑呵。园中小径旁有个宣传橱窗,是紫藤文学社的阵地。每过半月,作为文学社社长的尤奇就要把那些自办的油印社刊往橱窗里张贴。出于青春的激情和创作的兴奋,他总是边工作边吟诵着自己的诗文,让略带稚气却热情四溢的语言在树荫深处回荡不已。那正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时光呵!

    那一年秋天特别的清爽宁静,尤奇身边出现了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她不声不响地帮他递图钉,晶莹的目光不时扫过他的脸。她不是尤奇班上的,但尤奇知道她。她脸上的天真和单纯太引人注目了。那时尤奇过于迷恋缪斯女神,对于优秀的女生并未予以更多注意。他是真正的心无旁骛呵。但是,这位女生一连数次的悄然出现,还是令他感到子有些异样。这傍晚,出完刊,女生消失了。尤奇还站在橱窗前自我欣赏。忽然,橱窗后面的紫藤架下传来嘤嘤的啜泣声,打断了他的雅兴。作为莲城师范学院一个有名的才子,不能对这样的哭泣不闻不问。他绕过橱窗,惊讶地觑见刚才那位当他下手的漂亮女生躲在藤影里,颤动着她婀娜的身子。他随即被一种古典的凄婉美打动了,缓缓过去,轻声唤道:"这位同学,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那女生慌张地看他一眼,埋下头不吱声,泪珠却从她脸上无声地滚落下来。尤奇柔肠百转,安慰她说:"有什么难处。只要说出来,总可以解决的。"女生擦了泪,却出乎他意料地说:"我想加入紫藤文学社,行吗?"尤奇说:"行呵,欢迎你加入我们的行列!可是,你难道为这点小事,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眼泪吗?"女生难为情地红了脸,垂下眼帘,摇摇头说:"不,我哭是因为我没救了。"他说:"什么事让你没救了?"女生抬起头,红组的眼眸哀哀地瞥他一眼,望着别处说:"因为因为我太喜欢你的文章,也太喜欢你了!"尤奇像被一粒子弹击中,立即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就像一部外国电影里看到的一样,他先是探索着抓住她一只手,然后不声不响地将她搂进怀里,她guntang湿润的脸蛋在他的胸脯上留下了经久难忘的感觉。

    他的梦一般的初恋就这样诗意地开始了,并且一帆风顺地导致了曾使许多同学羡慕不已的婚姻。因为有了一位城里的女朋友,毕业时他就免去了分配到乡中学当教书匠的命运,而留在了城里;在市一中教书不到一年,又进了局机关,成了一名小公务员。

    那位女生就是过去的谭琴。那是尤奇第一次看见她哭,在那个黄昏里她的泪珠像真正的珍珠晶莹闪烁,令他永世难忘。而多年后她的泪水再一次流出时,却玷污了自己的形象。尤奇想着多年前谭琴的那句话,那句说她没救了的话,觉得简直是一语成谶。

    尤奇坐了很久,又坐了很久,看看太阳当了顶,记忆中的黄昏又已悄然隐去,才疲惫地踱回家。

    四他把洗衣机搬到走廊上,接上水管,洗完一桶衣服,谭琴回来了。

    尤奇瞟瞟她的脸,见她面容平静,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由几分诧异。不想理她,可又忍不住说:"打动局长没有?"

    谭琴说:"他说明天就在局党组会上提出来,然后整理有关材料往组织部门报。"

    尤奇倒吃了一惊:"他被你的泪弹击倒了?怎不见你兴高采烈?"

    谭琴说:"这是我应该得的,有什么值得兴高采烈?"

    尤奇点头:"嗯,,你cao练出来了,领导的风采就是不动声色。看来我也只有靠声泪俱下去感动上帝了。"

    谭琴白了脸:"尤奇,你为何对自己老婆这么刻薄?难道我愿意这样吗?"

    一尤奇想了想说:"正因为你是我老婆,我才对你高标准、严要求,若不是我老婆,关我屁事!谭琴,说真心话,我真不愿意你这样你为什么要让我觉得你下贱呢?"

    谭琴蓦地瞪大了眼,嘴唇一阵颤抖,尖起指头向他一戳:"你,你以为你有多高贵是吗?你连机关看大门的都不如你晓得吗?看大门的还有权,要你下车你就得下车!要权没权要钱没钱你以后子怎么过?还跟我谈什么高贵下贱,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样子!"

    尤奇一时被妻子的激烈态度震慑住了。

    尤奇当然用不着撒尿,别人的脸就是他的镜子。那些脸

    每天都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那些脸跟谭琴的脸一样能清晰地照出他的样子,只是不像谭琴的脸那样毫不掩饰。每当人们恭维他是作家时,他都能读出那笑脸后面的潜台词:这小子是个书呆子,就会扒拉几个字。

    机关就是机关,以级别论英雄,这是毫无办法的事。本来,混迹机关多年,他是能够理解谭琴,对她的所作所为抱宽容态度的。毋论她谭琴,别的人不也是这样的吗?存在决定意识,马列经典理论早就说明了这个道理。但一面对她那益冷漠板结的脸,他就油然生厌,无法宽容起来。

    他对妻子确实比对别人苛刻,他不知道为什么。

    晚饭后,尤奇看着谭琴颀长的身影飘出门去,就坐在沙发上琢磨这件事。待天黑了,谭琴回来的时候,他觉得琢磨透了:原来谭琴的脸就是机关的脸,谭琴的态度就是机关的态度,这张脸漠视他,蔑视他,把他当作一个异己分子,他怎能不抱敌对情绪呢?何况这种敌对情绪出自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

    尤奇心里豁然,脸上就对妻子舒展开一丝笑来。谭琴却不领情:"我晓得你高兴了的。"

    尤奇说:"什么意思?"

    谭琴的脸幽幽地白着:"雷局长说他的提议没通过,我提拔的事搁下来了。这回遂了你的心意吧?"尤奇哑然。

    其实,尤奇并不反对她当官,妻贵夫也荣,他只是反感她求官的方式,鄙视她把官位看得高于一切的生活态度。空气凝滞而闷热,而他感到妻子的语调透着一股寒意。尤奇叹一口气,说:"谭琴,你怎么这样说话?家里的气氛已经够压抑的了,何必再弄得那么紧张?"

    谭琴不理睬他,光灯下,她的神情凄凉。

    尤奇想想说:"奇怪了,雷局长既然提议了,怎么会通不过呢?谁不晓得民主集电是大家来民主,主要负责人集中,一把手说了算?只怕根本就没有提你吧?"

    谭琴闷声回应一句:"我知道。"

    尤奇又想想说:"恐怕是你攻关力度不够。"谭琴说:"你怎知道是力度不够?"

    尤奇说:"没吃过rou还见过猪走路呵,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是不行的。别人早抱在你前头去了。要不,就是你哪句话没说好、哪件事没做好,一不小心踩了他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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