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袖善舞/周洁茹小说自选集_脖子扭了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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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脖子扭了 (第6/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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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小宛没有看见上次的那个年轻医生,另一个医生站在唐小宛面前,唐小宛看着他,他的胸卡上醒目地写着实习两个字。唐小宛左顾右盼,察看这个房间,想找到上次的那个实习医生,他的桌子空着,水杯还在,只是人不在。

    实习医生警惕地盯着唐小宛,你…

    复诊。唐小宛说,扬了扬手里的病历单,忽然想起来上面有他的签名,忙翻出来找,只看见龙飞凤舞的三个字,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正在那里揣摩,觉得背后有人走近来,唐小宛转过头,就看见他站在了面前。唐小宛开始放松,看了一眼他的胸卡,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叶文,再下面一栏写着,主治医师。

    居然,唐小宛不禁笑起来,他居然还是主治医师。

    叶文点头,和唐小宛打过招呼,坐下来翻开唐小宛的病历单。

    叶医生!躲在床上的一个肥胖的女人叫嚷,这根针很痛呀。

    叶文走到她的床前,抽出了那根针,按摩那支粗壮的手臂,然后把针又重新扎进去,唐小宛在远处坐着,笑咪咪地看着。

    然后是很多固定的病人,叶文忙碌得很,在床和床之间走动,手指不得闲。

    唐小宛等了会儿,只觉得无聊,走出去,在医院门口站了会儿,打了辆车,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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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后天走。末末说,所以今天晚上再请你过来聚一聚。

    没有别人了?唐小宛问,那个阿根廷男人呢?

    他先回去了,料理一下,在那边等我,我都这么大了,难道还需要在胸前挂上无人陪伴儿童的纸牌子吗?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你这话好笑,我有些心酸。

    我唯一的一个好处就是没有很多朋友,所以我可以自由自在地从这里走开,也没有传来传去的谣言讨论我,我想大概我要从这个城市里消失了,除了你,再也没有人会记得我,提起我。还有什么吗?

    你搞得我们象生离死别一样,但你总会给我寄阿根廷邮票吧。

    你知道我不喜欢写信,我最烦写信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以后我们是不是还能再见面…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末末,能告诉你我心里想的真话吗?

    当然,什么?

    你的酒吧只卖了五万块钱,真的是卖贱了,你不能卖得这么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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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末走的那天唐小宛没有去送,怕自己会因为悲伤痛哭一场。末末说过,你是一个攻击性的女人,你会经常竭斯底里地发作,情绪略微差一些,天气略微坏一些,你就会发作。

    怎么能够不发作呢?唐小宛对自己说,二十多年了,只结交了一个女朋友,现在她又走掉了。

    唐小宛坐着,象往常那样看书,看固定的电视节目,吃固定的早饭,然后就觉得铺天盖地的空空荡荡降落了。天气突然变得非常坏,暴雨象盆里的水那样倾倒下来了,腰和颈于是开始反复地疼痛,唐小宛抱了个热水袋敷住自己的腰,痛疼没有得到缓解,倒把皮肤上烫得红了一大片。

    唐小宛匆匆忙忙找了把伞,直奔钟楼医院。叶文仍然在忙碌,修理一个总是要落下来烫到病人皮肤的机械。

    你怎么跑掉了?上回。叶文一见唐小宛就说,但我知道你还是会回来的,你跑不掉。

    我不认为你说这话很好笑,我的腰真的是裂开来了。唐小宛说,熟练地爬到床上,快,麻烦您快点减轻我的痛,如果打一针会更好,那么我现在就要打一针。

    不打针。叶文说,摇摇头,你这人真是很怪,上回已经关照你要按时来做治疗,可你一直拖着不来,要到病又一次发作,而且比上次情况严重,才知道它的厉害。

    挤了满满一房间的病人们蓦然消失了,同科的医生开始砰砰砰地开抽屉,找筷子找勺子,一个个开了门出去吃饭了。

    还是等下午吧,上午实在来不及了。叶文停了手,局促不安地听着外间的声音。

    唐小宛抬腕看表,说,这样吧,我也不会再回去了,我请你出去吃饭吧。

    不用。叶文摇头,医院里有盒饭,我们有规定,只在医院里吃饭。

    不会有人认为你违反了医务工作者的规范守则,我又不是送红包给你。唐小宛生气,我这不是贿赂你,你又不是要给我做大的手术,我要拼命地讨好你。我只是随便请你吃些什么,也是为了我自己,你早些给我做好了,我也可以早些回去,是我,我要占用你的休息时间,你完全可以拒绝我,但你不要用你们医院的规定这个理由。

    叶文犹豫一番,下了决心似地说,好吧,不过,我请你。

    吃过饭,叶文和唐小宛一起回了针伤科,科里一片寂静,一个做牵引的病人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头颅象铁制的那样沉重。叶文看也不看他一眼,打开门,和周爱进了房间,又飞快地把门关上了。医生们不到上班的时间不会回来,都跑在外面,练达人情的病人也不会在中午时医生们休息的时间里就来打扰,那样真是太不识趣了。

    唐小宛趴着,听见角落里有水滴的声音,很有规律的声音,嘀嗒,嘀嗒。

    短短的几秒种,却有几个世纪那么长。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是第一个问我手累不累的病人,你很特别,从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特别。叶文说,声音象蚊虫那样轻。

    唐小宛没有觉得奇怪,一切都象是预料到了的事情,唐小宛脸朝着白色的被单,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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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很久以后,在唐小宛和叶文的幽会中,叶文总会提起那个问题。

    你知道吗?你问我累不累,这个问题换了任何一个别人都会觉得很可笑,很幼稚,可我觉得异常,就是这种感觉,心里一动。

    你怎么回答的?我都不记得了。唐小宛漫不经心地躺着,我真的不记得了。

    叶文说,我说,我们当然不会象常人那么累了,我们经过学习,知道怎么做才会让自己的手指不疲劳,我一天要看很多病人,如果看完一个病人就会累,怎么再给其他病人看病呢。

    可我根本就没有听你说这些话,我的疼痛一有减轻,我就急着要走。

    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你一进来我就觉得你不一样,我接触过很多女病人,可她们在我眼里就是病人。我违背了很多东西,做医生的原则,我做人的原则,我象陷进了一个陷阱,不能自拔了。你怎么察觉到我对你的好感呢?我想我非常隐秘,你怎么察觉到了?

    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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